宋凌心诧异抬头,迎来了一个温柔入骨的吻。
她头晕了,好像被泡在酒里面,全身暖洋洋、软绵绵的。
那一夜,他们没有更亲密的举动,仅仅是紧拥着对方,即使不是在床上,即使只能依偎一下就该各自回房,但还是觉得够甜蜜、够接近了。
舍不得移动,舍不得放开,依依不舍的结果,就是在长椅上睡着了。
等宋凌心从梦中慢慢醒来之际,她发现自己在移动,不,她不是在走路,而是很难解释,反正,就是整个世界都在晃动,但她还是很安全的抽象感觉。
因为宋凯抱着她。
“要去哪里?”她迷迷糊糊问。
“回你房间,天都快亮了。”
啊,所以他们在长椅上睡了好几个小时吗?宋凌心打个呵欠,睡意迷蒙的脸蛋下意识地往他胸口磨蹭,像猫咪一样撒娇,惹人怜爱。
“还睡,被卖掉了都不知道。”宋凯忍不住低头吻她。
停在楼梯口,本来该举步下楼的,但两人一亲吻就难分难舍,强烈需索着对方的体温和气息,大脑都暂时停止了作用,整个世界只剩下彼此
砰!突然,巨大的摔门声震醒了亲密拥吻的情侣。宋凌心吓得全身一僵,差点从宋凯怀里摔落地面。
宋凯的热情也迅速冻结,大脑马上瞬间回到正常作用。他把宋凌心放下,扶着她确定她站稳之后,压低声音急促交代道:“你先回房间去,这边我来处理。”
“可是”
“快去!”命令语气带着不容质疑的权威,宋凌心只得乖乖照做。
忐忑不安地奔下楼梯,才走过厨房,惊逃诏地的吼声便追上来,她就算不想听也听得一清二楚,奔逃的急促脚步也停住了。
“你这个畜生!”
宋父虽然严肃,但宋凌心从未听过他这样愤怒的吼声。仿佛是受伤的野兽,发出那种痛彻心扉的号叫。
一时之间,天地变色。
微曦的晨光突然全部消失,宋凌心像是站在无边的黑暗里,她什么都看不见。
随即,闷闷的重击声震醒了她。虽然宋凯从头到尾都没有出声,但宋凌心领悟到,爸爸动手打宋凯了。
她马上回头奔上楼,但还没上到楼梯顶级,就看见宋凯高大的背影挡在那儿,头偏了一边,嘴角有血。
宋凌心连思考的能力都没有,她的反射动作就是扑上去,从后面抱住宋凯的腰。想要保护他,不要让他受伤,不能让他一个人承担这些
“凌心,让开!”宋父的吼声爆发,拳头依然紧紧握着。要不是在盛怒中还剩一丝理智,不想打伤女儿的话,那一拳已经又挥过来了。
宋凯的身体僵硬得像钢铁,毫不畏惧地挺胸耸立着,视线完全没有从暴怒的父亲脸上移开。
“凌心,你先回房间。”宋凯的嗓音仿佛被砂纸磨过。他慢慢地掰开宋凌心缠抱着的手臂,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不要!”宋凌心又抱紧他,死都不肯放。
她在发抖。巨大的恐惧与惊惶淹没了她,全身都被冷汗浸透。但在一片漆黑中,她还是死死守护着宋凯;站得笔直如箭,不管什么责骂打击,都会咬着牙一个人承受的宋凯。
“你先把凌心带走。”宋父对已经闻声下楼来,脸色也苍白到毫无血色的妻子说。随即,话声转为冰冷“宋凯,跟我进来。”
宋凯坚定地挣脱了宋凌心的死命拥抱,把她往母亲怀里一推,跟着父亲走进书房。随即,书房的门关上了。
“妈妈”宋凌心挣扎着,想要跟进去,宋母却拉住她不放。
“让他们去谈一谈。”宋母惊疑地望着披头散发,双眼发红的宋凌心,眼底却有一抹不得不承认事实的痛楚。
怎么会这样?连碰都不敢碰的想法,怎么会成真?
早该察觉有问题,英俊挺拔的年轻男人,娇柔甜美的花样女孩,处在同一个屋檐下,怎么可能不出事?
千头万绪,混乱的想法如缠成一团的丝线,解也解不开。望着娇容惨澹的女儿,那慌乱的神色,眉目之间都是难以掩饰的深切关心在胸口阵阵疼痛中,宋母也觉得自己的心一直沉下去。
居然是真的。看样子,两人的感情已经不是一朝一夕,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又是怎么会弄成这样?他们做父母的,竟是完全被瞒在鼓里。
“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宋母听见自己在问,嗓音里带着浓浓的苍凉和失望“为什么都没说?”
怎么说呢?这种事叫她怎么开口?
宋凌心垂首,仿佛犯下滔天大错般站在叫了多年妈妈的宋母面前,她咬着唇,小脸雪白,手脚冰冷,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答。
这孩子,捧在手心里疼了这么多年,甚至比亲生儿子还要宠溺,一点点委屈都没让她受过的如今吓成这样,宋母脑中却是一片空白。
“你先回房间去吧,不然爸爸出来看到,又更生气了。”混乱间,宋母也不知道该讲什么,只是挥挥手,疲倦地说。“大家都冷静一点再说。”
“可是哥哥”惊惶的大眼睛抬起,宋凌心不放心地望了一眼密密关上的书房门板。
“回房去。”
发生了事情,她即刻被排除在外。宋家的三人都不再是平日的模样,宋凌心仿佛看着世界在一瞬间毁灭。
拖着脚步回到房间,她在桌前呆坐着。这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
虽然全家都在,却寂静得像死城一样。没人有心情做任何事,宋凌心连接电话都心不在焉,完全不知道对方是谁,又讲了什么。
“喂喂,你怎么跟昨晚判若两人啊?”昨夜还在跟她联络的朋友,也是台湾来的留学生陈亦名,在电话里大吃一惊。“我们讲的还算数吧?你不能反悔,我都答应人家了!”
宋凌心要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她刚来的时候在侨校读高中,认识了几个同是台湾人的朋友,在侨校同学、大学也同校的陈亦名便是其中之一。
不像宋凌心的低调安静,陈亦名很活跃的,各项活动都参加。这次就是某个跨国活动需要华语翻译,能用的人手实在不足,他便找上老同学宋凌心帮忙。
本来她一向不太参加这样的活动,但这一阵子宋凯出国比赛,加上宋家父母一直鼓励她多出去认识一些朋友、多玩一玩,她才答应下来。
“呃,没有反悔我没事。”她迟缓地回应着。
“不行不行,你这样太让人不放心,喂,要不要出来?”陈亦名在电话那头很热烈地邀约“我把活动的简章拿给你,顺便请你吃饭。你这人涸仆气,吃了我的饭应该就跑不掉了!”
“我家有点事”说着这么简单的句子,居然让她眼泪突然掉下来。
应该是语言的关系吧。和陈亦名说着中文母语,那种亲近的程度,在此刻居然特别鲜明了起来。
“有什么事?哎,不管什么事,人总要吃饭,你就出来一下,一个小时也不行吗?”陈亦名毫无所觉,依然热情到让人有点消受不起。“真的不行的话,我把简章送到你家去好了,我知道你家住哪里。”
现在这个样子,能让人来吗?宋凌心吓得跳起来“不、不行!你不要来!”
“喂喂,不用这么激烈反对吧?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宋凌心的心猛然像被刺了一下,她按着胸口深呼吸。
“那我就在麦当劳等你,你知道的,学校附近那家,你快点来喔!”陈亦名不容拒绝地决定好了,开开心心挂了电话。
热闹的声音一去,她更觉得弧寂恐慌入心。换了牛仔裤,穿上球鞋,素净的脸蛋苍白得惊人,她安静地走下楼,进入厨房。
宋母呆坐在餐桌前,炉子上没有滚着汤,桌上没有摆放一碟碟的小菜,完全不像平日忙着做菜煮饭的热闹,冷冷清清的。
“妈妈”
宋母好像听不懂似的,望向宋凌心的目光很遥远,很陌生。看了好几秒,才勉强辨认出她来。
“我没煮饭,你出去吃吧。”宋母疲倦地说。
“要不要我买回来”家里的其他人看样子都没吃饭,她怯怯地问。
“不用。”宋母摆摆手,一副不想被打搅的样子。“我晚一点再弄就好了。”
宋凌心咬住了下唇,在厨房门口安静站了片刻,终于,还是转身安静离去。
宾滚的热泪仿佛流不尽,却不轻易在人前展露,她只有独自哽咽。
屋外,晴朗的天空又蓝又高,阳光正好,但她的世界却没有一丝光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