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府只能微微苦笑:“好你个卢大人!”说完开始细细打量眼前这个让自己惊异的少年
刘使君并不接他的话,只转身对五娘说到:“五娘你莫要吃惊,你可知赚得你许多眼泪的‘此事古难全’也是出自此子之手?
他此言一出,满座皆惊,五娘并那卢少府等人见他小小年纪竟能写出如此好辞,夺得今日文会第一,已是惊诧莫名,更万万想不道,他竟然才高至此。
“当真是他吗?崔公子天纵英才,我已深知,要说作出此词,才力倒也够了,只是我观此曲词所发之情,所显之理却是需要久历磋磨、历练世故方才可得,崔公子出身高门,这年纪又……?”言未罢,已自凝目深思。她这一番话说的众人连连点头,座中人都是懂诗的,那里不知道言为心声的道理,少一分历练、少一分波折,便无那心境,纵然有才,也只能在用字上翻新奇巧,万万达不到这等情理交融的境地。
崔破听得也是一怔,没想到在这里留下一个如此大的破绽,张口欲言,混不知该如何分说
正在此时,却见旁边的崔知礼站了出来道:“诸位有所不知,此子祖父乃在下的五叔,便是当年以‘美风仪’称绝天下的无波公,无波公一生大起大落诸多波折,诸位定然是知道的,”
“可是当年‘皇后嫁女,天子娶妇’的无波公”,早有性急之人惊问出声
“正是,家叔后来以身殉国,只留下一子,便是我那从第知信,可惜天妒英才,自崔破出生不久即缠绵病榻数载最终亡故,家中积财也花用的干净,我这侄子年方四岁便与其母自京师千里扶灵而归,随后被安置在家族公祭的祖业中,并拨了一份钱粮支用,原本也够他母子过活,只是我那弟妇心善,又收养了一对乞讨而来的孪生姐妹,家中的日子也就过的愈发艰难,今日众人面前我也不怕揭丑,我这侄儿终年粗衣,这一袭儒衫还是当日族中大校的奖品,便是这定州城也是第一次来,此子事母至孝,为供养其母,已自解了族学,现在族中藏书楼做一些洒扫整理的工作,支得一份钱粮,所幸他能终日自学不辍,也不枉了族中一片心意”
崔知礼当日大校之后对崔破很有好感,也就详细了解了他的诸般情状,今日这些话原本不想说,又见崔破欲言,大家族中的事,他那里不知道,这孤儿寡母的那里有不受气的,怕他年少气盛,说出一些不合宜的话于家族面上无光,因此才上前接了话头,他却没想到他的说辞竟是帮崔破解决了一个天大的麻烦。饶是如此,一番话说完,也不由得老脸微红.
众人听到此处才明白,这“家族之变、少年丧父、以四岁幼龄,孤穷之身千里扶灵而归、母亲有是多病身,更兼因贫失学,俱是人生大恨事、大憾事,却都压在这年不过十四的少年身上,有这悲欢离合之感也就不足为怪了,也难怪他小小年纪就已气度沉凝,浑不似同龄少年。
“今日晨间,我那劣女拿了这首“明月几时有”的曲词前来,要我提高今日文会的赏格,便可得睹一天才,我原以为是她胡闹,只是一见此曲,心下也是叹服,遂依了她,开一先例,现在想来,若不是这赏格,只怕崔贤侄还不肯出手?”刘使君微微叹道
众人听他言说,都把目光投在崔破身上,崔破此时已是一身轻松,既然族长已经给了最好的解释,那么对他来说,只要谦虚到底就好了,这又有何难?当下谨声答道:“晚辈后学末进,今日参加文会之人,若论学养,小子拍马难及。本来打定主意只是观摩求教各位学长,并不敢与之争锋。只是家慈体弱,大夫嘱咐需厚加调养,家中清贫,晚辈心有余而力不足,忧心如焚,今见大人厚赏彩金,一时生了贪利之心,倒叫诸位见笑了”
“好一个‘心有余而力不足’崔氏百年门风,果然名不虚传!”正是那卢少府拈须叹道,引得众人随声符和,只将一个崔破夸的是少年甜菜、才孝双绝。
五娘身后的顾弱衣许是同怜身世,悄悄的将目光投向那一袭白衣的少年,及至崔破想他看去,微微一笑,只吓得急忙将头低了下去,再也不肯抬起。这一番小动作自然没能逃过五娘的眼角,引得她一阵暗笑,却也不得不承认这少年笑起来真是好看。蓦然心头一动,此子如此俊逸不凡,将来前途不可限量,我那苦命的弱衣可不要钟情于他,否则,结局堪忧呀!
扰攘许久,今日文会最终结束,崔破与众寒暄毕,领了赏金,以回家探母心切为由,坚拒了主人共膳的邀请,辞出园田居,自然又是引得一片啧啧赞叹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