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避开发疯的骡马阵,待军士们重新集结完毕意图夺回城门的控制权时,却有一声闷雷般的巨响隐隐传来,似乎只是片刻之间,这闷响便化成了疾雨声声,铺天盖地而来。
城门监大人茫然向声音来处看去,初时尚是一片虚空,谁知只是眨眼之间,便有一片灼人眼目的亮银色光辉闪动,再下一刻,城门监大人方才看清楚,这原是数千支单勾长矛那亮利的锋锐连片映出的光辉。枪的主人们排出了最整齐的骑兵冲锋队形,平举长矛,身着玄色锁子甲胄的他们便如同一道黑色的洪流,就这样一往无前的冲了过来,逆向的太阳晨光照射在他们的铠甲上,为这一道气势无匹的洪流渲染上了一层柔和的金黄,在消磨了几许霸气的同时,更为之增添了摄人心魄的贵气与华美,以至于在片刻之间,监守大人竟为这无可匹敌的壮美夺了心志。
待他刚刚醒过神来,此时骑士们已是愈来愈近,门守大人甚至能远远看见领头处那一个大汉暴睁的双目,那血红的双眼中射出的噬人凶光,只使他一个激灵的将所有的军规忘了个干净,“铿”的一声弃刀于地后,城门监口中喃喃念着:“识时务者为俊杰也!”这句千古名言,转身脚底抹油而去。
他这一个表率顿时起到了闻风影从的效果,眼见上官已经逃走,小兵兵们那里还有戮力卖命的道理,俱都是发一声喊后,争先恐后的紧随而去,至此,汴州东门已告全线失守。
眼看着洞开的城门,四散奔逃的汴宋军,策马于阵前领军狂奔的崔破心头一阵大喜,第一次经历如此情境的他,直觉身边尖啸而过的疾风在瞬时之间就点燃了满身的热血,竟使他压抑不住的一声狂喝道:“兄弟们,跟我冲!”,急速略过的晨风将他这句呼喝传出老远,随即换回数千人的齐声暴吼:“喏!”,一时间,全军更添三分战意。
眼见即将到达城门,两翼骑兵在领军校尉的一个举枪示意下,流畅的来了一个分向变阵,绕出一个漂亮的圆弧后,接住中军阵尾,成一字长蛇阵的鱼贯疾冲直过城门。
“汴宋军城内留守军营在城西!”随军而行的郭小四下属一个高呼指向过后,崔破没有半点犹豫的一侧马头向西狂奔,在万余只马蹄重重踏响青石路的隆隆声里,三千虎狼之士开始执行今日的第一个任务——马踏连营。
其时,天光刚刚微亮,街上全无行人,毫无阻挡的三千将士只片刻之间便来到城西连营。
眼见营门前有鹿栅阻挡,与崔破并肩而行的静风重重一叩马腹,当先疾冲,电闪之间来到营门处的他,运起十力真诀,舞动重达七七四十九斤的特制虎头战斧,只听“铛”的一声轰鸣,在暴起一蓬的璀璨火花后,那重达两百余斤的鹿栅生生被荡往一边,至此汴宋军营房已是一览无余,再顺手撩翻了四个目瞪口呆的守门军士后,静风毫不停留的发出一声暴喝后,匹马前冲,入营而去。
静风这干净利落的手法引起随后跟上的众军一片连天彩声,随后在崔破“架弩,踹营!”的军令声中,三千人再提两分马速,狂冲入营。
眼见自己这三千人如狼似虎的奔入,那汴宋军营中犹自是杂乱一片的模样,深知其中原委的崔破一声长笑后,引领着一字长蛇的军阵披风斩锐而去。
这一去便是一片尸肉成山、血流如海,那些个甲胄不备,腹内且是疼痛如绞的汴宋军士卒们如何是这些虎狼之人的对手?三千条寒光熠熠的单钩矛齐出,每一个挺刺之间,必有一条人命进帐,纵有那一等凶性之人拼死拽住长矛,随即更是数支强弩紧随其后而来,那里还能抵挡。
这一个骑兵的战阵绝不恋战,也绝不做半分停留,在崔破的引领下左进右出的连成一个高速转动的圆圈,一遍遍在急速的回环往复中收割着人命,起始三转,尚自有悍不畏死的汴宋军强忍腹内绞痛,在领兵将官的呼喝下意图集结拒敌,然则每一次稍有集结必定会被随之而来的数千支箭雨覆盖打击,如是者三次之后,已是心胆俱裂的汴宋军们在无边的杀伐中再没有了丝毫战意,纷纷四散狂奔,想要逃开那似乎无处不在的枪矛与弩箭。
眼见敌人已是了无战心,崔破一声长啸之后,抬起手上弩弓便向身侧洞开的营房内射去,随后的军士见主帅如此,也是有样学样的照旧施为,两转过后,每一个被环阵绕过的营房内都有数十上百支箭矢覆盖而过,与愈来愈弱的惨叫声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越来越多的鲜血汩汩奔涌而出,以至于整个营盘坚硬的地面也变的湿滑起来。
又是两转之后,眼见硕大的营盘之内渐趋于寂静,渐渐放缓马速的崔破向身后一声高叫道:“李树,带两旅人马去城南协助郭大人延阻对岸敌军过河”,随即,甚至不急听他回话,前中镇将大人扭头又向身侧并驾左行的高崇文道:“城内敌军战力已失,本官现在带人往节帅府一行,高兄带一千人马于此地收拾残局,且待城外守卫仓库的敌军往救帅府之时,你这一哨人马速往西门节帅别业,务必要控制住那些将领的家眷才是,倘若本官抓不住李灵濯这奸贼,则此战成败就全系于高兄了,有了他们,你、我、还有晋州新军尚能存续,否则……”
言至此处,满脸狰狞血红的崔破顿住话脚,只重重一拍高崇文臂膀后,也不容他反驳,当即高呼一声:“中军、右军随我去踹了节帅府!!!”,在近两千将士的轰然应喏声中,前中镇将大人一马当先的出营门往城中帅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