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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尹惠卿所谓的楼上的展示厅,实际上等于是个小型服装表演场。这样的排场设 计,他仅在欧洲几个大城里的著名服装店内见过。
宽敞明亮的空间里,只有几组精美舒适的沙发,供客人坐著观赏服装展示用。前方 一个似舞池的圆形突起舞台,便是模特儿展示新装的走台了。背后衬著粉蓝丝幔,四周 全部是玻璃墙,玻璃壁柜中陈列有教人眼花撩乱的名贵首饰。钻石或珍珠、宝石发插、 发饰耳环、项炼、手链,女人盛装所需的各式配饰应有尽有。它们像耀眼的模特儿般以 千情万种之姿,和水晶灯的光华相辉映,展现出它们的艳丽魅力。
“这些都是真品。”一个优美的女性声音在他后面说“不过,当然,它们都受到 严密保护,也有钜额保险。”
希文三百六十度大转身,惊喜的笑容乍露,旋即变成尴尬万分。他的头发还是湿的 ,身上里面是淡蓝衬衫,蓝绿色领带,内裤,外面罩著蓝丝袍,其下一双小牛皮鞋。他 不用想像便知自己样子有多狼狈。
“牧小姐,”依然,他伸出右手。她犹豫了好半晌,才令指尖轻轻和他手掌一触, 然后立即收回。“真高兴又见到你了。”
安若发现他在上面,本想悄悄走掉。但她迟早要和他正面相对的。“你来”她用礼貌的眼光打量他全身。“买衣服?”
他拉拉袍子腰带,尴尬地笑。“事实上”
“费先生。”尹惠卿叫著跑上来,看见安若,诧异地在楼梯上停住。“噫?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说今天有事吗?”
“我事情办完了,所以想还是来好了,免得你一个人万一忙不过来。”安若说。
“哦。”尹惠卿端著一个黑檀木托盘上来。“费先生,你的茶。”
“谢谢。”他接过来,视线始终未离开安若。“原来你在这上班?”
“噫?你们认识?”惠卿问。
“见过一面。”安若答“我不知道费先生是我们的客人。”
“其实我也是今天才第一次到这来。”希文说,依然不眨一眼地看着她。“我淋湿 了,尹小姐好意请师傅帮我弄干西装。”
“哦,我去看看。”安若返身飘然下楼。
“费先生,请坐啊,不要客气。”尹惠卿招呼著他,自己也在另一张沙发坐下。
“牧小姐是你的同事?”他以随意的口吻问,一面啜饮香味醇雅的伯爵茶。
“对。不过她上的是part time,而且时间不一定。”
“part time?”希文维持闲聊的口吻。“她还在念书吗?”
“哦,不是的。安若在‘莱茵酒店’上班。她来这工作的时间要和她在酒店的早晚 班配合。费先生对我们这还满意吗?”
希文微笑。“你们的老板作风相当新颖。李梵小姐几时会在?我很想拜会拜会她, 向她请教她的设计理念。”
“李小姐从没来过店里。”
希文头一偏。“从没来过?”
“就算来过,我也没见到。”想了一下,她笑着说“说来奇怪,我一直都没见过 李小姐。”
这下希文被勾起的不止是好奇了。“哦?”他举杯至唇边,仅微扬的唇角露出淡淡 兴味。
“我在报上看到征人启事,就寄了份履历表。后来接到李小姐电话,她就在电话里 问了我一些问题,就决定录用我了。”
“听起来很不寻常。”希文沉吟道。
“是啊,最初我也有同感。您也看过了。店里楼上楼下,从首饰到服饰,无一不贵 重,她竟把如此一个店交给个面都没见过的人管理。不过,”她耸耸肩“这种情况下 ,怀疑她便等于怀疑自己的人格,和独当一面的能力。从另一方面看,我因此十分佩服 李小姐用人的胆识。”她说著兀自笑了。“虽然这么说似乎有点藉表他人抬举自己。”
“我想换作是我,仅跟你谈话,也感觉得出你是个可托付重任的人。”他并非虚言恭维。
“哦,谢谢您这么说。”她侧身听楼下传来的风铃叮当声。“有客人来了。安若才 来两天,还不大熟悉,我下去看看,您请坐一会儿。”
“你忙,尹小姐,不用客气。”
她走到楼梯边,扭头告诉他“您不用担心有客人会上来,费先生。通常要看模特 儿试装,要先和我们预约,另作安排。”
她这是教他安心,不会有其他人上来看见他的窘状,同时也顺便提供说明店里的规 定。很细心周到的女子,希文想。
他希望牧安若会再上来。她为何需要如此身兼二职?但,当然,他想知道的关于她 的事不止这个。至少他现在知道她的名字了。
安若原不想再上楼的,她不应该这么快又和他见面。她可以让他看见她,让他来见 她──在她设定的时间、地点和范围内。但太多的面对面接触,对她不利。
例如现在,她多此一举的找了个借口让自己上去见他。
“你的西装,费先生。”安若双手奉上。他站在那,等著她似的。她心中立即升起 警觉。“这块衣料出货极少,总共只做了六套,手工出自好手。你真是好品味。”
“你的眼力和资讯更高一筹。”他语气透著十分的佩服。“你怎么知道这块布料只 做了六套?”
“对服装有兴趣,所以喜欢熟阅各国服装资讯而已。”她谦虚地微笑。“要和费先 生比,差得远了。”
他的半边眉挑得老高“你知道我?”他确是时装界名人,希文有这点自知却并不 自傲或自大。他也知他并非红得家喻户晓。不过这句近似仰慕的话出自她口里,他竟觉 有些受宠若惊。
“服装杂志上常有你的大名,要不知道还不太容易呢!”她不卑不亢地捧他。“不过是惠卿告诉我,我才敢确定就是费希文先生你本人大驾光临。”
“起码你没有像尹小姐一口一声‘您’。”他玩笑道“否则我回去得要照镜子检 查我是否突然生了白发了。”
“不过在我们面前,你的确是时装界前辈了。”她指指一扇六角形玻璃。“你请更 衣吧。我下去帮忙。”
不等希文回话,她走了。他很快穿回被以高职业水准方式熨干的西装,匆匆回到楼 下,却只见到尹惠卿一人在招呼两位贵妇打扮的女人。她向客人低语几句,随即朝他走 来。
“费先生,我们师傅没弄坏您的衣服吧?”
“你太客气了。”他拉拉西装领子。“像新的一样。”
“那就好。这位师傅可是李小姐高薪从义大利聘来的呢!”
希文左看右看,又不便启齿问为何不见牧安若,只有再次谢谢尹惠卿,让她回去继 续忙她的。他走出店门,雨不知几时停了,路面浮上阳光的热气,竟若方才一场大雨不 曾来过般。
尹惠卿说的牧安若上班的“莱茵酒店”就在希文的办公大楼对面。他考虑进去找 她,然而一则不知她在哪个部门,同时如此似乎唐突贸然,只好怅怅回办公室。
一路上,他想着,他是怎么了?牧安若究竟什么地方吸引得他行为完全失了常?
这已经是她的第四杯了。虽然有苏打水冲淡了伏特加的烈气,如此喝法,喝多了还 是要醉的。
安若啜一口她的松子莱姆,不动声色地继续看她的书。蓝(王玉)几次隔著杯子偷觑 她,她都装没看见。
饭店附设在顶楼的“音乐走廊”原来是个钢琴酒吧,因管理经营不善,营收帐上 一直是赤字。新管理者一接手,立即下令拆了酒吧,改为由d.j.现场播放音乐,并接 受客人点曲。调酒员随时为客人做出各种风味独特的鸡尾酒。吧台上每天免费供应至少 五种口味不同的法式精致小点,以供客人佐配美酒。客人可在室内浅酌或畅饮,聆赏喜 爱的音乐,亦可至新打通的露天阳台,坐立随意,在时季花香氛围中,酌酒观星赏月。
顶楼营业方式改变后,夜夜满座,但白天这里通常没有人上来。而不论改善前后, 蓝(王玉)都没有到楼上来过。饭店其他部门她也没去过,她唯一来到饭店会待的地方, 只有她的办公室。
蓝嘉修,蓝氏企业的继承人,若是个傀儡,则蓝(王玉)便是个布偶。表面上她是许 多同性艳羡的富家千金,才二十六岁,已拥有蓝氏总公司副总,及蓝氏相关企业“莱 茵酒店”总经理的名衔。
她拥有的也只是头衔而已,对于如何经营管理她不懂也没有兴趣。但是她不敢表示 任何意见违逆她爷爷。至于她父亲,蓝(王玉)苦涩地想,他是泥菩萨过江,能自保就不 错了。人人都以为她这蓝家独一无二的掌上明珠,必然极尽娇宠。实际上,从她出生, 蓝嘉修知道是个女儿,就不曾多看过她一眼。
尽管爷爷万分无奈地要她加入蓝氏企业,学著管事,女人在蓝家的地位仍是堪堪可怜的。奶奶和蓝(王玉)的妈妈便是活生生的例子。蓝(王玉)只是被容许出来抛头露面,对她,若和奶奶、妈妈这两只笼中鸟相比,或是幸运的。但至少她们有她们的位置和生存空间,蓝(王玉)则活在夹缝里。生为女儿身,却被当个男子期望,又同时要她做个和蓝家另两名女性一般的女人──结婚,生子,传宗接代。
而她两者都不行,做不到也做不好。
蓝(王玉)没料到楼上会有人。也许是住客。倒也无妨,总比在别处,教熟人看见的 好。话传出去,不会是“蓝(王玉)一个人在喝闷酒”会是“蓝季卿的孙女”或“蓝嘉 修的女儿”前者成分最大。
就是这样。蓝(王玉)站起来,走到酒吧后面,自个儿又去倒酒。她永远不是她自己 ,只是一个巨大姓氏中的附属品,形状且得由得人拿捏。
安若也没料到会在这遇到蓝(王玉)。她在报纸、杂志上看到过蓝(王玉)的照片。很 年轻,气质高雅,端庄美丽。良好的教养在她全身穿得明明白白,一如一看即知是出身 于养尊处优的环境。
看着她的照片,想着她的出身背景,安若恨过她。不是针对蓝(王玉)本人,但就是 恨。
蓝(王玉)所有的一切,甚至包括她的出生,是来自牺牲了安若的出生和她母亲的性 命。当蓝(王玉)享受著被娇宠的童年,蓝(王玉)的妈妈过著少奶奶的优裕日子,安若却 和妈妈每天活在暗无天日的地狱里,受尽凌虐摧残。
安若小时候始终不明白她父亲为什么那么恨她,视她为眼中钉,视她母亲为肉脔。 直到她八岁那年,她母亲再也忍不住了──或者她自知来日已无多,再无法保护她的女 儿──才向安若透露她的真正身世。
?他不是你爸爸。这个禽兽不是你的亲生父亲万一万一妈不在了,千万别 留在这畜生身边,去找你爸爸,你的亲生父亲他嫌弃我,可是你毕竟是他骨肉,他 不能不认你蓝氏在台北很有名你若去了,记得找蓝季卿一定要先找他 ?
安若没有机会去找他。她被残暴地强暴之后便昏迷了过去,等她醒来时,她是在教 堂里,脑子里一片空白,不记得任何事,不知道自己是谁。多半她的遍体鳞伤吓著了牧 师夫妇,他们担心无情残暴地伤害那个年幼的小女孩的人发现她,会把她带回去。他们 不动声色地把安若藏在教堂里,照顾她,为她疗伤。未几,牧师被调回国,他们便带了她同行。
牧师夫妇过世后,她被安排住进寄养之家。漂泊无依,受尽歧视和欺凌的这笔帐, 她全记在蓝家头上。记在那个骗了她母亲,对她母亲始乱终弃的男人身上。
狄兰德先生因偶然的机缘收养了她,带她回英国后,安若隔了好一段日子,才消除 了对“外国人”的敌意,再度开始信任。然而只限于给予她无尽的爱与包容的养父母。
五年前,她的养父狄兰德先生病逝,虽然他还有个妻子,他把一半的财产留给了安 若。她用它开始进行她在心中筹画多年的报复计画。
她一直在密切注意有关蓝氏的新闻,搜集所有和蓝氏企业相关的资料。费希文是其 中之一。
他和蓝家关系匪浅。众所皆知,蓝季卿早将他视之为准孙婿。这是他成为安若预布 的棋子之一的原因。她没有预料到的,是他对她的影响力。
当她和他终于正面相对,将他看了个仔细,她发现她面对的是一张智慧的脸。一张 线条漂亮而有力的轮廓。颊瘦削,鼻子是东方人少有的笔挺。眼睛是他五官中最突出的 部分,因为它隐藏著所有情绪。即使在他盯著她看时,它透露出来的,也只有冷和锐利 所组合的透彻,仿佛世上无人无事能逃过那双眼睛。
安若稍后才意会自己有双一样的眼睛;当她回到住处,坐在镜前,想到他,结果在 镜中看到一双一般地冷,一般地固守,旗鼓相当的锐利的眼睛。他们都企图看透对方, 都不让对方的目光闯入自己的私人领域。然而光是无孔不入的。
他是安若生平遇到的第一个对手。第一个使她有如跳舞时一不小心踩错舞步,结果 踩到自己的脚的男人。
正如此刻她无巧不巧地和蓝(王玉)都来到这──又一个她没打算太快见面的人。安 若发觉她并不是以看同父异母妹妹的立场在观察蓝(王玉)。在她眼中的洋娃娃似的蓝 (王玉),是费希文的女朋友。
在她脑子里转动的,不是蓝(王玉)和蓝嘉修抛弃安若的母亲所娶的女人,而是蓝 (王玉)和费希文的关系有多亲,多近,及她那充满女性动人韵味的柔美。安若发觉她在 拿蓝(王玉)和自己做比较。无疑地,仅从外表看,她们便有天壤之别。蓝(王玉)若一汪 柔水,安若冷硬如钢。
男人会想将蓝(王玉)这样的女人拥在怀中呵护,安若这般典型,只能远观或高瞻, 不能近身。她在成长岁月中刻意将自己塑造成如此,为什么此时她竟羡慕,甚至有些嫉 妒眼前仿佛要拿酒精将自己淹死的柔弱无助的蓝(王玉)?
气著自己,安若合上书,站起来正要走开,又到吧台后面去倒酒的蓝(王玉)却打翻了酒瓶,杯子也掉下来摔破了。这本来没什么,安若可以迳自走开,碎片蓝(王玉)可自己收拾或叫人来做。
但蓝(王玉)忽然哭了起来,安若还是可以不理她。她和她母亲常母女皆一身伤地抱 头痛哭时,蓝嘉修在何处?
“怎么了?”甚至没注意到自己转身,安若发觉她已来到蓝(王玉)身旁。
蓝(王玉)抬起乌溜溜、水汪汪的大眼睛。“我打破了。”她指著地上的碎玻璃。
这一刻,安若看见的是童年的自己,做错了事,惊惶恐惧地等著受罚。
“没关系,一个杯子而已。”娇小的蓝(王玉)就像个无助的小女孩。安若心口揪著 ,那痛是来自遥远的记忆深处。
“有关系,我打破了。”蓝(王玉)抽泣道“打破了。”
她有些醉了。她的眼神蒙?,双颊舵红,脆弱的样子看起来格外楚楚可人。安若将 她拉出吧台后面。
“来,你坐下。”
然后安若去给她倒了杯水,放进她颤抖的手里。她捧著,恳求地看着安若。
“别告诉我爷爷。”
安若皱皱眉,在她旁边的沙发坐下。“说你打破了杯子?”
“别告诉他我喝酒,还有打破杯子,打翻酒瓶。”
安若端量著她。这是怎么回事?她为什么怕蓝季卿怕成这样?
“我不认识你爷爷。”安若说。
“哦。”蓝(王玉)放了心,正要喝水,想起什么,又看着她。“你是谁?”
“牧安若。”
“哦。”顿一下,她又问“你不认识我对不对?”口气几乎是充满希望的。
“对。”安若顺著她。“我不认识你。”
泪还在眼眶里闪著,她的表情松弛了。“我叫蓝(王玉)。”
安若点点头。“喝点水吧,你喝太多酒了。”
她顺从地把杯子举到唇边,优雅地喝了两口,眼睛一直看着安若。“你好漂亮。”
她的赞美很由衷,安若因而颇意外。蓝(王玉)自己是个外表相当迷人的女人,但她 似乎并不自知。
“谢谢。”安若淡淡说。她并不想关心她,可是她还是问了“为什么一个人喝闷 酒?”
“心里好烦。”蓝(王玉)用双手握著杯子。“我没有朋友。”她苦涩地牵牵嘴角。“唯一一个能和我说话的人离开我了。”
谁?费希文吗?泪水又滚落她脸颊,安若于是站起来。
“你要走了吗?”蓝(王玉)立刻急切地问。
安若只是去吧台拿餐巾纸来给她擦眼泪。“没有。”
她不想做她的朋友,但是安若坐了回去,因为她明显地需要有个人陪伴。或许她是 陌生人,因而向她倾吐较不用戒防。安若不介意当这个陌生人。
“谢谢你。”蓝(王玉)接过纸巾,轻按掉烦上的泪痕,难为情地低语。
“好些了吗?”安若柔和地问。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神色苦闷。“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安若不语,心底有种她从来不要它存在的感情在蠢蠢欲动,她不去想它或分析它。
蓝(王玉)需要帮忙,而她,一个蓝家不知道存在的私生女──知道的唯一一人不会 肯承认──,正好在旁边。多么方便,多么讽刺。
“爷爷逼我结婚。”蓝(王玉)开始说著,半自语地“他关心的不是我的终身,他 要我赶快结婚,最好是招赘,并且马上替蓝家生个真正的继承人,否则蓝家到这一代就 要绝后了。”
她举起杯子喝完剩下的半杯水,转头看着吧台。
“我再给你倒一杯。”安若伸手拿她的空杯。
“我要喝酒。”她央道。
不关她的事,她烂醉如泥或变成酒鬼都不关她的事。但安若听见自己坚决地说。“不行。”
“一杯就好。”蓝(王玉)求著。
“你今天已经喝太多了。”安若还是给她倒回来一杯矿泉水。“现在才下午不到四 点。你要真醉了,难道在这喝一晚不回家吗?”她谴责的口气十分温和。
“嗯,”蓝(王玉)接过杯子,握著。“我晚上还要去宴会厅接待贵客。我不想去。 ”
安若知道今晚的晚宴。“喝些水,坐一会儿,让脑子清醒一点,待会儿再说。”
“我不想清醒。”泪水又回到她愁郁的眸中。“我快喘不过气来了,我不要清醒地 去想那些事。”
“酒醒之后,不管什么事,你还是要去面对。”安若对她说。“有困难,想办法解 决。喝酒徒然伤害自己。”
“没有用的,”蓝(王玉)悲惨地摇头。“除非我遵照爷爷的意思,结婚。没有其他 解决方法。”
为什么这事对她如此困难?费希文不愿娶她吗?
“结婚有这么可怕吗?”安若问。
“对我而言,是的。”蓝(王玉)涩涩一笑。“何况,现在什么时代?谁愿意被招赘 ?”
“难说。”费希文不会愿意,安若说不出个道理,只知道他不是那种人。或许蓝 (王玉)因此而苦恼。“有钱可使鬼推磨,不是吗?”
蓝(王玉)没注意她的讽刺,忧愁地聚著细致的眉。“金钱是可以奴役人的意志,但 有些人却生不由己。”
同病相怜的感觉从何而来?安若摇摇头。她们是完全不同的,若说有何共同点,不 过就是安若不幸地体内也有部分蓝家的血液。幸运的是她自己是唯一知道的人。
“很抱歉,你的困难,我帮不上忙。”安若站起来。
蓝(王玉)跟著很快站了起来。“我要怎么找你?”
安若一愣。“找我?”
“我”蓝(王玉)嗫嚅道“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安若犹豫了。这是不理智的,她的一切计画都只能在幕后进行,还不到和蓝家任何 人面对的时候。
“你给我你的电话好了。”其实这是说说而已,安若随时可以找到蓝(王玉)。“我 快搬家了,等安顿好,我跟你联络。”这倒是实话;关于搬家的部分。
“好。”蓝(王玉)立刻从皮包拿出纸笔。“这是几个可以联络到我的电话。”她歉 然一笑。“对不起,我很少固定在一个地方”
“没关系。”安若接过来,看也没看便将便条纸对折“关于你婚姻的问题,建议 你不妨找你男朋友谈谈,他若不肯入赘,说不定你们可以商量个折衷的办法。”
“我没有”她想说她没有男朋友,但安若的话点醒了她。蓝(王玉)打住,愁郁 的眼底一亮。“谢谢你,牧小姐。”
“叫我安若好了。”安若脱口而出。
她作梦也没想到,她随口一个建议,不但将蓝(汀。譿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