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讯终端的全部接线控制板和开关架。我还看见了大把大把的电线已经被人从插口上拔了出来。我看见查理戴文波特瘫倒在大壁橱的一个角落里。他看来已经死了。他的嘴巴张开,眼睛直愣愣地望着前方。他的皮肤是紫灰色的。一个黑色集群围着他的脑袋,发出低沉的嗡嗡声。
“我无法想像这是怎么一回事,”里基说“我检查他时,他正在呼呼大睡”
“那是在什么时候?”我问。
“可能在一个小时以前。”
“那集群是怎么一回事’它是怎么钻进这里来的?”
“我无法想像。”里基说。“一定是他带来的,从外边带来的。”
“怎么个带法?”我问。“他是通过几个气压过渡舱进来的。”
“我知道,可是”
“可是什么,里基?这怎么可能呢?”
“可能我不知道,可能它在他的喉咙里,或者在其他什么地方。”
“在他的喉咙里?”我问。“你是说,藏在他的扁桃体里?你知道,这些东西会弄死人的。”
“对,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他耸了耸肩。“我弄不懂。”
我盯着里基,想从他脸上的表情中知道点什么。他刚刚发现他的实验室遭到一个致命纳米集群的入侵,但是他一点也不显得焦急。他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梅匆忙进了房间。她扫视了一下房间里的情况。“有人检查过录像的重放没有?”
“我们无法检查,”里基说,他指着壁橱“控制系统失去了作用——就在里面。”
“这么说,你不知道他怎么到里面去的?”
“对。但是,他显然不愿意我们与外界取得联系。至少看样子是这样的。”
梅问:“查理什么要到里面去?”
我摇着头。我不知道。
朱丽亚说:“那里是密封的。可能他知道自己被感染了,想把自己封闭起来。我的意思是,他从里面反锁了门。”
我问:“他反锁了门,你怎么知道的?”
朱丽亚说:“嗯我只是假设的嗯”她透过玻璃,看了看里面。“而且,嗯,你可以看见那个铬套管上反射出来的锁的样子看见那个位置了吗?”
我没有去看。但是,梅看了,我听见她说:“哦,对,朱丽亚,你是对的。观察得很仔细。我自己刚才没有看到。”她的话听起来不可信,但是朱丽亚看来没有反应。
看来,每个人这时都在表演。一切都是事先安排的。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是,我观察梅和朱丽亚在一起时的言行,我注意到她对我的妻子非常小心——梅几乎像是害怕她,或者说,至少是害怕得罪她。
那一点使我觉得奇怪。
而且,还有一些恐慌。
我问单基:“有没有办法打开门锁?”
“我想有的。文斯可能有万能钥匙。可是,没有人会去开那门锁,杰克。只要集群还在里边就不会有人开门的。”
“这么说,我们无法打电话?”我问“我们被困在这里了,通讯被禁止了?”
“对,要等到明天才行。直升飞机明天上午来,那是它的定时航班。”里基透过玻璃,两眼愣愣地看着里边人机皆毁的惨象。“天哪!查理捣毁那些开关板时干得可真彻底。”
我问:“你为什么觉得他会那样干?”
里基摇了摇头:“你知道的,查理有点发疯。我的意思是,他这人挺逗的。可是他放响屁,哼歌曲与在麦当劳的开心乐园用餐的孩子差不了多少,杰克。”
“我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我说。
“这只是我的看法而已。”他说。
我站在里基身旁,透过玻璃看了看里边的情况。集群围着查理的脑袋旋动,我看到他身体开始现出乳白色薄膜。那是通常的进程。
我旧:“往里面灌液氮如何?能够把集群冻死吗?”
“我们可以那样做,”里基说“可是,我担心会毁坏设备。”
“可以调高空气净化机构功率,把那些微粒吸出来吗?”
“空气净化机现在正以最大功率运行。”
“而你不想使用灭火器”
他摇着脑袋:“灭火器里装的是二氟二氯甲烷,无法对付那些微粒。”
“这么说,我们只能这样眼睁睁地被隔离在外边?”
“就我的判断而言,是这样的。”
“手机呢?”
他摇着头:“天线是从那个房间向外发射信号的,我们拥有的全都通讯形式——手机,互联网、高速数据中继线——都经过那个房间出去。”
朱丽亚说:“查理知道房间是密封的。我打赌他到里面去是为了保护我们大家。那是一种无私的行为。一种勇敢的行为。”
她正在编造她对查理的说法,添加种种细节,使它逐渐丰满起来。考虑到尚未回答主要的问题——如何打开门锁,如何制服集群——那种做法有一点分散注意力的意味。
我问:“那个壁橱还有其他的窗户吗?”
“没有。”
“只有门上的这个?”
“对。”
“那好吧,”我说“我们遮住窗户,关闭室内的电灯,等几个小时,让集群失去能量。”
“哦,我不知道。”里基满脸疑惑地说。
“你是什么意思,里基?”朱丽亚问。我觉得这主意棒极了。肯定值得试一试。我们马上动手。”
“好吧,好吧。”里基说着,立刻表示服从。“可是,你得等上6个小时。”
我说:“我认为是3个小时,”
“是3个小时,可是我需等更长时间之后才能开门,如果集群从这里溜出去,我们全都倒霉了。”
最后,我们还是决定遮蔽窗户、我们找来黑布,用胶带固定在窗户上,然后盖上黑色纸板。我们关闭了所有灯光,用胶带将电灯开关固定在关闭位置上。做完这些事情之后,疲惫感向我袭来。我看了一下手表时间是午夜一点。我说“我得去睡觉了。”
“我们都应该去睡一会儿,”朱丽亚说“我们可以早上再来这里看一看。”
我们纷纷离开,走向宿舍区。
梅悄悄地走到我旁边“你觉得怎么样?”她问,
“可以。我的背部开始有一点疼了。”
她点了点头:“你最好让我看看。”
“为什么?”
“只是看一看,在你睡觉之前。”
“噢,杰克,亲爱的,”朱丽亚叫喊起来“你这个可怜的宝贝。”
“是什么东西?”
我脱了衬衣,坐在餐桌上。朱丽亚和梅在我身后,嘴里发出啧啧声。
“是什么东西?”我又问了一次。
“有点起泡了。”梅说。
“起泡了?”朱丽亚说“他的整个背上长满了——”
“我想我们有创伤敷料。”梅打断了她的话头,伸手从洗涤槽下取出急救箱。
“对,我希望有。”朱丽亚对着我笑了笑“杰克,我无法表达我的歉意,你受了这么多苦。”
“这可能稍微有一点疼痛。”梅说,
我知道,梅想单独和我谈谈,但是却没有机会。朱丽亚一分钟也不愿意离开我们,她一直对梅感到妒忌,甚至在几年前我把梅招进我们公司时她就有这种感觉,她现在与梅竞争,想引起我的注意。
我并没有受宠若惊的感觉。
梅给我上创伤敷料,我开始的感觉是凉爽,但是很快就是钻心的疼痛。我疼得畏缩了一下。
“我不知道我们有什么止痛药,”梅说“你身上有大面积的二度烧伤。”
朱丽亚狂乱地在急救箱里一阵乱翻,将里边的东西全都扔了出来。试管和小盒子乒乒乓乓地散落在地上。“这里有吗啡,”她后来说,手里拿着一个瓶子,她欢快地冲着我一笑。“这应该能止痛。”
“我不想要吗啡。”我说。我心里想说的其实是我希望她去睡觉。朱丽亚使我觉得恼怒。她的狂乱言行使我觉得难以忍受。而且,我想单独和梅谈谈。
“除了阿司匹林之外,”朱丽亚说“没有别的药了。”
“阿司匹林能行。”
“我担心它不行——”
“阿司匹林能行。”
“你没有必要这么恶狠狠地对待我。”
“对不起。我感觉不舒服。”
“嗯,我只是想帮帮忙。”朱丽亚往后退了一步“我是说,如果你们两人想单独待一会儿,你应该向我明说。”
“不,”我说“我们不想单独待。”
“嗯,我只是想帮帮忙。”她转向急救箱“可能有别的什么东西”胶带盒和装着抗生素的塑料瓶落在地上。
“朱丽亚,”我说“请别动了。”
“我在做什么,我做的什么事情就这么令人讨厌?”
“停下吧。”
“我只是想帮帮忙。”
“这我知道。”
梅在我身后说:“好吧。全都弄好了。这可以让你维持到明天。”她打了一个哈欠“现在,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要睡觉了。”
我向她表示感谢,目送她离开了房间。我转过身体,看见朱丽亚正端着一杯水,拿着两片阿司匹林等着我。
“谢谢你。”我说。
“我从来就不喜欢那个女人。”她说。
“我们睡一会儿吧。”我说。
“这里只有单人床。”
“我知道。”
她靠近我:“我想和你在一起,杰克。”
“我真的很累了。我们明天早上再见吧,朱丽亚。”
我回到我的房间,看了一眼床铺,我连衣服也不想脱了。
我记不得我的脑袋是怎样接触枕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