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肯善罢干休?你留在家里只会受苦,所以,琬儿,我不如依母命暂时休妻,你另在外处找间房子安顿下来,只要我一有机会便会去看你,等到母亲怒气平息了,我会设法说服她,然后迎你回来,好吗?”
她凄然一笑,笑得好苦、好涩。“我别无选择了,一切全依你安排。”
她的委屈求全,教他内疚不已。
他执起她的柔荑,放在唇边轻吻着。“委屈你了,琬儿。”
“比起你内心的煎熬,琬儿这点委屈根本微不足道。”
“唉”琬凝发出一阵叹息。“古代女人真命苦。”
这个梦发展到这里,她已大略猜到结局了,她不是不清楚陆游和唐琬的故事,只是怀着微乎其微的希望,希冀梦中的爱情故事能有喜剧收场,就算只是个不实的浪漫梦境,她也了无遗憾。
但是,令她心惊的是,最近作的梦,已渐渐朝着历史的轨迹演进,她心慌意乱,想阻止,甚至想扭转剧情,但却无能为力,只能任凭它不断上演着。
她曾想,若不能让她看到好结局,那么也别让她看到悲剧的产生,所以她努力想使自己中断这个梦,不再为梦中人伤感,但是,就像她刚开始作这个梦时一样,不管如何抗拒,它依然不定期地在她梦中演出,她开始害怕,不是害怕自己不正常,而是害怕她梦中的陆游和唐琬真的如历史所记,含恨分离,此刻,她好希望历史考查错误,好希望这对有情人能拨云见日,长相厮守。为了一个梦搞得情绪低落,忽悲忽喜,她大概是古今中外第一人吧。
她又睡不着了。老样子,她准备上天台吹吹风。
在出门前,她没忘记披上外套,上回她半夜穿着单薄的睡衣在天台看星星,碰上宸轩,被他念了一顿,说她像个孩子一样不懂得照顾自己,感冒了怎么办?接着又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令琬凝感动得要命,一整晚睡不着。经过宸轩的门口,她忽然好想和他聊聊天,刚举起手,尚未碰到门铃,她就发现了自己的举止太荒唐,三更半夜,人家正好眠,她干什么吃错葯把人家从温暖的被窝里挖起来?
算了,她正准备缩回手,铁门突然打开了。
“琬凝?”宸轩看了看她僵在半空中的手。“你找我?”
“是”本来是打算找他,可是后来又改变主意了。“哦,不是。”
这算什么回答?宸轩啼笑皆非地望着她。“有事吗?”
“有哦,没有。”她临时改口,本来是有,后来又没有了。宸轩忍往笑,又问:“你是不是又睡不着了--等一下,别又告诉我:‘对,哦,不对’这种南辕北辙的答案。”
“我确实睡不着。你也睡不着吗?”
“既然都睡不着,我们去--”两人异口同声说出:“天台看星星!”
天台有两张摇椅,那是他们特地放上去的。
他们时常在失眠的夜里,促膝长谈,宸轩和她聊他钟爱的律师工作、聊他对某件案子的看法观感,有一回谈到一宗蓄意纵火、造成了九人葬生火海的案子时,他显得好激动,他信誓旦旦地说要搜集证据,将纵火的嫌犯绳之以法,不让这种人渣有所遁形!
琬凝知道这个案子勾起了他伤痛的往事,她想,如果当年那场毁了宸轩家庭的大火是人为蓄意而非意外,那么那个人真是罪无可赧!
后来,在宸轩锲而不舍的努力下,他总算不负受害家属所托,协助警方将嫌犯定罪,这才平息了他的怒火。
而琬凝对他说的,也不外乎是一些办公室里耳闻的笑料和男同事追某个女同事的花招,但是她略过了一点,她的顶头上司赵毅翔对她似乎
她也不清楚,可是却能感觉到他的视线无时无刻在追随着她,而且,目光愈来愈灼热炽烈,她不喜欢他看着她的感觉,让她有种透不过气来的压迫感,这并不代表她不喜欢别人子着她,至少,当她的身影在厨房里忙碌穿梭时,宸轩投射在她身上的温柔目光令她沉醉、眷恋不已。
很难解释,但是,她就是喜欢宸轩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时的甜蜜感受,却不能接受赵毅翔的关注。
她希望是自己神经质,她只想和赵毅翔保持主雇关系--顶多是朋友。她从不认为被爱是一种幸福,那是一种无形的债,她不愿亏负别人偿不起的情债,她始终认为被自己深爱的人所爱才是幸福,而她确信,她的幸福不会是赵毅翔。
那么,是宸轩吗?
她感到迷惘不已
又来了。
琬凝依稀又感觉到身后传来的火热目光,她如坐针毡,全身不对劲。
她拿起尚未建档处理的资料到电脑前处理,但仍旧感觉到那只令她坐立难安的目光紧紧追随着她她快窒息了!
“唐小姐。”门扉被轻敲两下,琬凝认出是倒茶水的小妹。
她重重吁了口气,终于有人来解救她了。“请进。”
“有位先生找你,我就直接带他来了。”
“哦?”琬凝正准备望向门口,小妹又神秘兮兮、带点兴奋光采的附在她耳边说:“他很帅唷!是不是你的男朋友?”
琬凝微红了脸。很帅?她已猜到七、八分了。“嗨,琬凝。”宸轩笑意盎然地出现在门口。“宸轩!”之前的忧闷全不翼而飞了,她展开笑靥奔向他。“你怎么来了?跷班哦!”“闲着无聊,来逗逗你。”
“哼!”琬凝皱了皱可爱的小鼻子,把她当玩具吗?逗?
她很清楚宸轩来找她一定有事,因为他明白她的工作时间不像他那么有弹性,为避免影响她的工作,他从未在上班时间找过她。
“说吧,陆大律师纡尊降贵究竟有何贵干?”
宸轩难得露出了腼腆之色。“就就是你昨天交给我的菜单,搞搞丢了!”
“丢丢了?”琬凝很不客气地爆笑出声。
昨晚吃过晚饭之后,宸轩说他下午四点过后就没事了,可以由他先去买菜,五点再顺道去接她,所以琬凝就预先把菜单开给他,由他去买齐。
当时,他把菜单往茶几随便一丢,说什么他待会儿再去看〔么他身为律师最引以为傲的条件是口才和过目不忘的超人记忆
结果呢?琬凝抓住机会糗他。“敢问陆大律师,昨晚是谁告诉我,他的记忆力是他最引以为傲的本事?这会儿,菜单呢?你把它吃啦?”
宸轩不好意思地微红了脸。“别这样啦,琬凝,就是电脑也偶尔会死机啊!”“被你打败了!要我再写一张吗?”
“不,你用念的就行了,纸张会跑,我的脑袋可不会跑。”
“是吗?”她知道宸轩记忆能力很好--毕竟要将厚得足以压死人的六法全书倒背如流、运用自如并不是平常人办得到的,尤其是像宸轩这样混得吃香烫手、如鱼得水的人!简直非人哉!“这是你唯一一雪前耻的机会,听清楚耶!”她有意刁难他,故意念出一大串菜名′料,念到最后,几乎连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才停止。“ok,有问题吗?”
“老天,你想煮满汉全席吗?”他露出惊讶之色,昨晚没仔细看那张菜单,但他不会笨到不晓得琬凝在向他的记忆能力挑战。
“需要重复吗?记不起来就说哦,我又不会笑你,啧!”其实她也不记得自己究竟说了些什么,就算他要她重复一次她也记不得了。
宸轩无意间捕捉到她一闪而逝的顽皮笑容,如果她以为这样就可以难倒他,那就大错特错了。
他胸有成竹地说:“没问题,预先买了这堆东西,我们大概可以一个星期不用上菜市场了。”
他自信满满的笑容教惋凝傻了眼。“你你全记住了?”
“你不妨拭目以侍。”
她半信半疑地,宸轩笑着轻捏她的粉颊。“老妈子,准备下班后大显身手、洗手作羹汤吧!”
她何时成了老妈子?
“行,只要你肯叫我一声妈。”她挑衅地仰起下巴。
“不叫老妈子,那么,”他沉吟了一会儿。“改叫黄脸婆如何?”
“也行,只要你肯叫我一声老”不对!她及时改口。
谁知他却贼贼地俯身在她耳畔补充道:“老婆!是吗?”
“陆宸轩!”她娇嗔的瞪大眼,望向他时,他满脸得意的笑容却在瞬间僵住了,琬凝注意到他的视线落在她身后,她直觉想转身,但宸轩及时扣着她的肩,阻止了她。
“别回头,我告诉你,”他依然在她耳边轻语。“你身后那位仁兄的表情--说实在的,不是很好看,如果有必要,我想你最好向他解释一下。”说这些话时,他内心酸酸苦苦的,五味杂陈,分不清是什么滋味。
身后?琬凝知道怎么回事了!
她此刻是有解释的冲动,但不是对赵毅翔,而是宸轩,她真正担心的是宸轩的想法。
“你搞错了,他只是我的上司而已”
宸轩轻扯唇角,以一丝笑容来掩饰内心的剌痛感觉“你的意思是,他之所以这样看着你,是因为你在上班时间‘摸鱼’?”
“我”
“琬凝,以我律师敏锐的观察力所得到的结论,我可以告诉你,他对你似乎没有那么简单。言尽于此,自求多福吧!我先去买菜了,下班来接你。”
“宸”琬凝讷讷地望着宸轩离去的背影,一时回不了神,当她转过身时,目光正好和赵毅翔对上,她脑中轰然巨响!在他复杂的眸光中,她看到了痛楚望、伤心以及浓烈的深情!
深情!?
不!琬凝在心底惊呼,仓惶地别过头,不断告诉自己这是错觉、错觉!赵毅翔不可能看上她这个无足轻重的小职员,不可能!
深吸一口气,她强迫自己力持镇定,继续手边的工作。
赵毅翔只是静静地望着她,方才那一幕他尽收眼底,心中涌起一股无法言喻的痛楚,他嫉妒那个男人能给琬凝灿烂的笑颜、嫉妒琬凝和他之间的契合与亲密。
为什么呢?他没道理在乎这一切啊!他不否认琬凝深深吸引了他,只要一有空暇,望着她玲珑窈窕的身影似乎己成了他最大的享受,他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追随着她,直到那名男子出现,他和琬凝形同恋人的亲密举止竟引起他狂炽的怒火和悲痛,但,怒从何来?痛作何解?
那个男人太出色了,而琬凝和他站在一起又宛如一对璧人般搭配完美,使得他的心阵阵抽搐
他不得不向心中的强烈意念投降--他爱上琬凝了!
只是,他还有赢得佳人的机会吗?
而宸轩,他匆匆离开琬凝,逃难似地走出翔源企业大楼,只是怕让琬凝瞧出心中的不安。是的,他感到强烈的不安,那是来自赵毅翔看他的目光,那神情
男人的直觉告诉他,赵毅翔对琬凝有着异样的情愫,否则他不会用那种危险又不友善的眼神看着他,难道他和琬凝
不,他不愿相信,他不愿别的男人用占有的眼光看着琬凝、不愿别的男人打琬凝的主意,可是他偏偏又要琬凝向赵毅翔“解释”矛盾的男人!
其实他心里明白他是在乎琬凝的,他也极不愿意说那些话,只是他不能太自私,在尚未肯定自己的心意以前,他不敢影响琬凝被爱、被追求的权利--哪怕这会令自己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