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没有怎么会?”萧墨矢口否认,却神情恍惚地望着宫门口的方向。但愿他的儿子能够平安归来吧,那狠心一下他便后悔了,就算他再怎么偏爱祉儿,他的凡儿也不该因此而死。姜后恶毒,但凡儿生性敦厚,倒是从未犯过什么大事。
“讨厌!你还说不是!”瑜妃嗔道,指着宫门口的方向“你一直在往那儿看,你一定是想出去送送他!”
“怎么会?没有的事。爱妃不要胡思乱想。在朕心中,只有祉儿一个儿子。朕和爱妃的儿子。”萧墨附唇到她耳畔,亲昵地舔了舔,引得瑜妃浑身战栗。
瑜妃撅了撅小嘴,伸手推了推他,欲拒还迎:“那陛下承诺过要立祉儿为储君,为何到现在还不肯废了睿王?”
萧墨犹豫着摇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
“现在还不是时候?那你说什么时候才是时候?”瑜妃皱眉,声音嗲嗲的,满是撒娇的意味。
萧墨长臂一伸,将她揽入怀中,皱眉不语。
“你不说话,说明你骗人!你根本不想让祉儿登基你明明知道,祉儿是装傻,以他的聪明才智,一定能替你治好这个天下!”瑜妃不悦,努力退却,不让萧墨再碰她。
萧墨幽幽叹了口气:“宝贝儿,朕该拿你们母子怎么办?睿王此战若是败了,朕自然可以借机废掉他,可朕赔掉的是一个儿子的性命!睿王此战若是胜了,以朕的能力已经无法动摇他的势力废储君便成为泡影了。”
瑜妃心中一惊,这才猜透个中玄机。
“陛下你答应过臣妾的。你要立祉儿为储君,不要等睿王了!现在就立!”
“朕若是现在拥立祉儿,谁来扶持他?祉儿固然聪慧,可倘若得不到群臣的支持,便是死路一条这觊觎皇位的人有多少,你一个妇人懂什么?!”萧墨的脸上露出几分狠色,还有几分担忧,待他百年之后,瑜妃母子要怎么办?
“臣妾是妇人,臣妾之所以能够有今天,完全是仰仗着陛下的宠爱若是陛下此时不立祉儿为储君,那待到我们百年之后,姜冉那女人会怎么对待祉儿,陛下可曾想过?!”瑜妃泪眼纵横,哭得梨花带雨。平日里,她虽然有些小家子气,爱撒撒娇,可此时她所说的却是句句肺腑。
“”萧墨摆摆手,疲惫地阖上眼眸,道“让朕再想想。”
“好,臣妾愿意等。”瑜妃委屈地蜷缩在一侧。
待到萧墨离开,瑜妃唤了贴身丫鬟兰皙来到身边。
“兰皙,这些日子,你可曾同吴子骞将军有过书信来往?”
兰皙微微一垂眉,答曰:“有过。瑜妃娘娘失势之时,奴婢曾经向他求救,只是未曾得到回应。大约是怕受到牵连吧。”
“趋炎附势之徒,这宫里的人都是如此。”瑜妃冷哧了一声,转而笑道“不过如今本宫得势,你再替本宫修书一封,本宫有事请他帮忙。”
“娘娘有什么事?”兰皙眼眸微眯,心中隐隐有些担忧。
“你不用问那么多,只管替本宫将书信传到他手中即可。”瑜妃心中盘算着,倘若睿王不能从战场上归来,这帝位人选就很难说了。这皇位落在谁手中都可以,万万不能落在姜后母子手中,姜后阴毒,倘若她夺得大权,所要做的第一件事,必然是折磨死自己。
“是。”兰皙默默点头,心中隐约猜到了瑜妃要做什么。吴子骞乃是此次征西之战的副将,倘若他从中作梗陷睿王于不义,怕是毫无作战经验的睿王殿下,凶多吉少。
瑜妃将事先写好的书信递到兰皙手中,几番叮嘱:“帮本宫多抄写几封,务必保证吴将军能够收到消息。此事关系本宫与祉儿的性命安全,不得告诉任何人。”
“是。”听到这里,兰皙不用看信,也已经猜到了信中所写内容。初瑶郡主暗中营救瑜妃之时,她曾经承诺过她,不会再做出什么伤害睿王的事情,可如今兰皙紧紧咬唇,在初瑶郡主与瑜妃之间选择,她只能选择自己的主子,毕竟她只是一个奴婢。奴婢当一生忠于自己的主人。
将飞鸽放出去之后,兰皙心中愧疚,在筑心小楼面前,来回徘徊,却始终不曾入内。
月彤远远看见了她的身影,进屋禀告了韩珂,道:“郡主,瑜妃宫里的兰皙在筑心小楼门口站了好些时间了,似乎有什么事情要说,却不见她进来。”
韩珂出门,想去看看情况,恰巧吴紫昕正在院子里喂鱼,见她出来,忙迎了上去:“初瑶郡主这是要做什么去?”
“没什么,本郡主随便走走。”韩珂冷冷回答,对吴紫昕她已经再也做不到以礼相待。
“初瑶郡主当然可以随便走走,可我必须问清楚郡主要去哪儿。王爷离开之时,吩咐我郡主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郡主不要忘了,我的身家安全,全落在你手上了。”吴紫昕挑眉,语气意图想要限制韩珂的自由。
韩珂冷哧一声道:“睿王妃放心。本郡主没打算离开筑心小楼!”
说罢,韩珂转身,吩咐月彤道“带兰皙进来。看到某些人,我就倒胃口。”
月彤斜睨了吴紫昕一眼,笑答:“遵命。”
见韩珂对她不理不睬,吴紫昕狠狠扔光手中的鱼饵,也跟着韩珂进屋。
韩珂见她跟进来,不悦道:“舅母,你房间似乎在隔壁。”
“王爷临走之时说过,要我好好照顾你,常来看你是应该的。”吴紫昕挑眉,嘴角微微勾起,狭长的指甲似是很随意地勾挑了挑眉间的刘海。
“可我现在有正事,麻烦舅母出去。”韩珂眸光一冷,语气中不容置喙。
“我就不能在场吗?”吴紫昕勾唇“我相信初瑶郡主为人坦坦荡荡,不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是吗?”
“好,你留着。我们出去说!”韩珂深深吸了一口气,迈出屋子。
兰皙已经在筑心小楼门口来回徘徊了许久,月彤来唤她的时候,她心中一惊,六神无主地跟着月彤来到韩珂面前。
韩珂不解问道:“你家娘娘如今重获新宠,你为何还要来找我?”
“郡主奴婢有罪。”兰皙仰起眼眸,深深望了韩珂一眼。
“你有罪?你有什么罪?”兰皙的话让韩珂更加疑惑,见兰皙面色惨白,她慌忙追问。
“奴婢不能说。请郡主责罚!”兰皙朝着韩珂直直跪下来,不停磕头,额头撞击地面的时候极重,甚至能听到“砰砰砰”的声响,抬起头的刹那额头早已染红。
韩珂慌忙上前阻止她,急急问道:“究竟是什么大罪?!你需要这样自残?就算你身为一介婢女、身份低贱,但好歹也是一条人命,你不该这样糟践自己。”
兰皙心中愧疚,望向韩珂清澈的眼眸,更是无地自容,从衣袖中掏出一把匕首来,递到韩珂手中道:“是奴婢不好,请郡主动手吧!”
见她如此,韩珂突然有些心慌起来,急急问:“是不是瑜妃让你做了什么事?你不能说,但是又对舅舅不利?”
兰皙含泪,点点头。
韩珂心中乱成一团,但见兰皙如此神色,就算自己对她用刑,怕也问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你走吧,我不怪你。怪只怪我一时心软,救了瑜妃,害了舅舅。”韩珂朝着兰皙摆摆手,让她离开。
朝褶裙髻。兰皙沉默一点头,消失在筑心小楼门口。
“月彤,去拿笔墨纸砚来。”韩珂强自镇定,既然不知道瑜妃究竟对舅舅做了什么,那唯今之计便只有让舅舅加强警惕,以防中了奸人圈套!
“是。”月彤取了笔墨纸砚,将宣纸直接铺在地上,自己则默默站在一边研墨。
韩珂提笔,才写了几个字,就发现自己写的都是汉字,这大胤的文字她才学了少许,根本写不出来。
“月彤,你来执笔。我说你写。”
“呵传说中的天才小郡主君初瑶,居然连写个字都不会。”吴紫昕从屋里推门出来,来到院中,冷冷望着韩珂。
韩珂哪里有功夫同她斗嘴,将吴紫昕当做空气,不予理会,对月彤道:“我报你写,不用理她。”
“是。”
“舅舅,你出门在外,要小心提防身边的人。军营之中,可能藏有奸细,你用兵之时记得千变万化,不要给敌人反应的机会。将身边的兵力分为五队,五队人马消息互不相通,方能保证奸臣无法从中作梗。必要时,剑走偏锋,未尝不可一试。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舅舅,多保重。”
韩珂说得很慢,每一个字都经过了深思熟虑,她说完的时候,月彤也已经停笔。
“月彤,替我飞鸽传书,书信背面画上一只白鸽,然后将书信撕成六片,分别经由六只信鸽传书给舅舅,以防奸人得到消息。”
“是。”月彤依照韩珂的意思照做。
待到书信传出之后,韩珂这才长长舒出一口气,望着暮色沉沉的天空,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错觉。
韩珂进屋之后,吴紫昕正坐在书桌旁等她。
吴紫昕向前一步,静静伸出手来,面色阴郁道:“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韩珂静静躺回床上,不答她的话。吴紫昕这样的人就应该给她点苦头尝尝,她才知道并不是人生来就应该对她好的。
“我要出宫,去西陵找他!”吴紫昕紧紧咬着下唇,嘴角似要滴出血来。
“好啊,你去,我绝不拦着!”韩珂眉峰一扫,鹰兀一般冷冽的眸光直射吴紫昕眼底“你踏出筑心小楼一步试试!信不信,你走不出宫门,便会有人将你碎尸万段!”
吴紫昕心中一惊,怔然落泪。皇宫就好似一个鸟笼,而她们都是被困其中的金丝雀,一旦进来了,除非主人开恩,否则将一辈子要老死其中,休想出去!
恰在此时,姜晚晴便登门拜访。
韩珂并未与姜晚晴有过过多交流,她是怎样一个人,韩珂心中不知,故而先是以礼相待。唤月彤上了茶,请她到屋里坐了坐。
“天色也不早了,不知晚晴小姐造访,所谓何事?”韩珂目光清冷,既看不出懦弱,也看不出狠厉,与先前的她有些差别。
“初瑶郡主何必客气,晚晴有今日全靠初瑶郡主引荐。”姜晚晴笑得甜甜的,好似个天真无害的孩子。
韩珂已经不敢再相信眼睛所看到的。吴紫昕便是活生生的例子,从前的她温柔可亲、端庄大方,然而她的本质实在令人咋舌。姜晚晴曾经想过要掐死自己,韩珂对她亦不敢放松警惕,笑道:“不过是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晚晴小姐活泼可人,得祖母喜欢是在所难免的,本郡主不敢居功。”
“晚晴今日来是奉了皇后娘娘旨意,请初瑶郡主与睿王妃一道入未央宫用晚膳。既然睿王妃也在,便省得我再跑一趟了。”姜晚晴抿唇,俨然一个忠实的奴仆,看不出半点野心。
“我不是跟祖母说过了吗?舅母如今孕吐得厉害怕是吃不下东西,只会影响了祖母用膳。”韩珂心中仓惶,不想姜皇后这么急着动手。
“郡主说得不错。紫昕最近总爱呕吐,若是与皇后娘娘一起用膳,怕影响了皇后娘娘的心情。”吴紫昕面色铁青,似乎意识到自己大限将至。
“舅母说的是,烦请晚晴小姐转告祖母,过几日,瑶儿再与舅母一同看望祖母。瑶儿会做些小点心,倒是很想让祖母尝尝呢!”韩珂气定神闲、淡然笑道。
“不碍事。皇后娘娘说了,今日的晚膳是特地为睿王妃准备的,点心都是些酸酸的小玩意儿,睿王妃一定喜欢。皇后娘娘特意吩咐御膳房准备,睿王妃可不要让她失望了。”姜晚晴似乎早料到这初瑶郡主会推辞,三言两语便再次将她陷入两难境地。
“既然祖母再三要求,我们也不好推却。请转告祖母,今晚我们一定准时赴宴。”韩珂见无法推辞,便应承下来。焱门宴已经去定了,如今也只能见招拆招了。
姜皇后准备的晚宴极为丰盛,比起先前的端阳节还要隆重些许,好似准备为吴紫昕办一场盛大的葬礼。韩珂心中戚戚,若是不能保护吴紫昕,她很难向弈凡交待。
“祖母。”韩珂向往常一样亲昵地钻进姜皇后怀里,可心中却好似藏了一根针一扎一扎地痛,她的祖母想要杀人,她不知道该如何阻止。。
“瑶儿乖。”姜皇后今日盛装打扮,倒不是为了给吴紫昕送行,而是为了她腹中的“骨肉”吴紫昕根本就是贱命一条,可她腹中的“骨肉”却流着弈凡的血液,若不是情势所逼,她也不愿出此狠招。姜家的人都在看着她呢!她可是费尽了口舌才让他们同意弈凡暂时娶吴紫昕为妻,但她同时也允诺了他们,决不让吴紫昕生下弈凡的骨血。
“紫昕见过母后,母后长乐未央。”
吴紫昕心知自己凶多吉少,事事谨慎,不希望让姜皇后抓住把柄。她想活着看到弈凡回来,她不想这样不明不白地冤死宫中早知如此,她宁愿听爹爹的话,找一个普通人嫁了。她曾经跟弈凡说过“不悔”可是她现在怕了,悔了
在死亡面前,任何人都有权利重新选择。
她曾经为了得到弈凡而假自杀,那是预先设计好的,所以她不怕。可是现在是别人设计杀她,她防不可防
她也曾认为自己可以为了弈凡做任何事,可事实上似乎并非如此。
“昕儿,想什么呢?坐到母后身边来。既然是一家人,用膳不必那般拘束。”姜皇后“慈爱”地笑着,握着韩珂的手道“以前祖母跟你舅舅在首阳郡的时候,大家伙儿都是围着灶台吃晚饭的,哪像如今?那时候才是真正的幸福安乐。有了权、有了钱,什么东西都变了味,包括亲情。”
韩珂扬起眼眸,望向姜皇后,她目光柔和望向远方,神思飘得渺远。韩珂垂眉,想来首阳郡的那段日子是姜冉皇后一生中最快乐的吧。夫妻和睦,子女承欢膝下,没有小三,没有权斗,一定很安逸吧。
“祖母,首阳郡的人也种地吗?”
“当然,当然要种地。不种地,大家都吃什么呢?宫里头的粮食,很多都是首阳郡产的。首阳郡产的大米要比别处的好吃多了。”姜皇后长长叹息,似是在回忆那一段美好时光。
“祖母,首阳郡的姑娘们漂亮吗?”
“漂亮,可都比不上我的瑶儿。我的瑶儿长大了一定是大胤第一美人。”
“祖母又骗人!大胤第一美人分明是安平公主姜云歌,就算云歌小姐出嫁了,还有晚晴小姐呢!你看晚晴小姐,天生就是个美人胚子!”韩珂瞥了一眼愣在角落里神色黯然的姜晚晴。
“初瑶郡主实在是折煞民女了!”姜晚晴掩嘴而笑。
韩珂又问:“祖母,首阳郡的小伙子长得俊吗?”
姜皇后笑笑,揉了揉韩珂的长发,问:“瑶儿觉得,你舅舅长得俊吗?”
“瑶儿哪里知道。”韩珂嘟嘴,讪笑着望向身侧的吴紫昕,道“舅舅俊不俊只有舅母知道!”
“真是鬼灵精!”姜皇后伸手轻轻弹了弹韩珂的额头。
“祖母,不要这么说我!瑶儿说的都是实话!”韩珂在姜皇后怀里蹭了蹭,小脸红通通的,俏皮极了。
“好好好!祖母不说你了!你不是鬼灵精,你是祖母的小心肝儿,祖母疼爱都来不及呢!”姜皇后着实喜欢小孩子,韩珂就好似玉安小时候,乖巧懂事,偶尔还喜欢做些小玩意儿来讨长辈们欢心。果真是母子,她们的性情真的很像。
“祖母,首阳郡的小伙子都是怎么追求姑娘的?”韩珂又问。其实她是想问:舅舅在首阳郡的时候是怎么追求女孩子的?想到吴紫昕就坐在自己身边,怕她又莫名其妙地吃醋,故而换了个说法。
“首阳郡的姑娘多,小伙子少,大多都是姑娘们追求小伙子的。等你舅舅回来呀,你就去问问你舅舅,郡上的阿紫姑娘当初是怎么被他拒绝的!”
韩珂的嘴角不由地扬起,想不到从祖母这里还能挖到舅舅的爱情史。
“祖母,等舅舅回来了。你们带我和舅母回首阳郡玩,好不好?”韩珂想要缓和这样紧张的气氛,甜甜地在姜皇后怀里撒娇。
“好。等你舅舅回来,我们一家一起再回首阳郡。”姜皇后暖暖一笑,但却没有忘记今晚要做的事。
姜皇后放下韩珂的手,复又握住吴紫昕的右手,一脸慈善道:“听瑶儿说,昕儿最近孕吐得厉害,怀孩子总要吃些苦,这些都是在所难免的。”
“母后说的是,昕儿不怕苦。”吴紫昕抿着小嘴,吐气如兰。
“昕儿倒是懂事。”姜皇后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吴紫昕的手背,又道“今日本宫特地命人泡了些青梅,孕妇爱吃酸,昕儿一定要尝尝。”
吴紫昕惊得面色青黑,那青梅既然是为她一人准备的,怕是多半有毒。
“瑾娘,去端青梅来。”姜皇后已经吩咐下去,韩珂的面色也惊得惨白。
“皇后娘娘,青梅来了。”瑾娘面上毫无血色,端着盘子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将青梅放到吴紫昕面前,便匆匆退下。
吴紫昕望着眼前的一整盘青梅,心中作呕,明知道是死路一条,却不知道该如何逃避。
“既然是皇后娘娘特地命人泡的,紫昕当然要尝一尝。”紫昕说完,便取了筷子,从盘中夹起一只青梅,往嘴边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