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其实也没什么热闹,我都看腻了。”
“为什么把我卷进这场风波当中去?”
“这,你是知道的。再说也是有我的工作。”
“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k先生终于问到了核心问题,小小女人轻飘飘地说:
“我是杂志社的妖精,也是宣传机构的恶魔。”
“哪会有这种东西,一定是幻觉。”
“大概是幻觉吧。可对你来说不是幻觉。”
“那么,是谁的幻觉呢?”
“是那些靠期刊杂志、新闻报道度日的人们的幻觉。他引总是希望发生点儿什么事。那希望、或是执念、或是潜在意识因某种作用凝结在一起,于是就产生了我。毫无办法。”
“我感觉似懂非懂。那捆儿钞票又是怎么回事,是从哪儿来的?”
那捆儿钞票还在地上。进来的人们相互窥伺,所以还没被人乘隙盗走。
“宣传机构与银行不同,不知什么原故,无论有多少钱去处不明,也没人大吵大嚷。因为那些钱是募集而来的。”
“你常干这种事吗?”
“嗯,是的。可也不常干。如连续几天没有重大新闻就不得不干。有时制造些侵吞公款消息,有时候报盗窃案等等。这些你也都在报刊上看到了,但并非总是使用一种段,这次就是个新节目。”
“哎呀,我被你这狠毒的家伙给盯上了!快把那些钱拿走!”
“那可不行,我的事情还没办完呢。”
那个期刊杂志的妖精还是什么宣传机构的恶魔的女人消失在电视机里。k先生仍然觉着象梦境一般。但不管他愿意与否,也不得不相信。
自翌日起,k先生脚底失去了平凡的自由。这事件上了广播,登了报纸,拍了照片,象溃堤奔泻之流、象逃散的鸟群一样不可收拾。然而,报刊杂志上的标题措辞却自由得很。什么谜一般的杀人事件,惨叫与钞票,销声匿迹的被害者,同案犯逃住何处等等。此外,还使用了各种带有刺激性的词句;内行们也争相阐述己见。这事件是绝好的话题,也是乐趣横生的读物。然而,只有k先生一人除外。
这场闹剧持续了数日。正当转向低潮时,突然冒出个女人说那笔钱是她的,还登载了她的手书,但立刻有人识破她是弄虚作假。话题是话题,发表与鉴别真假是两回事。
“简直一塌糊涂。这事也是你干的吧?”k先生冲着又从纸篓里钻出来的妖精说。
“随你怎么想都可以。”
“你见好就收吧!”
“那可不行。人们不是以此快活解闷吗?为他们效劳是我神圣的义务。”
看来她不想离去。k先生已无立身之地了。离家外出,则众目睽睽,自然公司也去不得了;闭门不出,则电话铃声接连不断;造访之客蜂拥而至,让人不得安宁。他想倒不如让警察拘留了好。可即使想自首,可一无尸体,二无同案犯。
他想找个安静的去处歇息一下,就去旅行介绍所商谈。谁知这样一来又生出是非,说他是准备逃跑。他想买安眠药去药房,于是乎一个象似负责扫尾的新闻记者不着边际地说:
“如果您要自杀,请把事情的真相告诉我,要什么样报酬都可以。”
只要被宣传机构的恶魔缠身,就不会有自由。
k先生终于横下一条心。瞻前顾后,则寸步难行。于是他去神经科医生那里求医,此外想不出别的办法。可这样一来,又横生枝节,说他装病,又说他是受良心的谴责。但k先生意志不减,这是最后的一线希望了。他向医生原原本本诉说了事情的始末。
医生一时难做决断。诊断是幻想症,过于草率,而且无法解释那捆钞票;倘若诊断不当,怕是连自己也要被牵扯进去。如诊断有病,记者就会前来询问诊断根据。如诊断无病,归途中自杀了又如何是好?
医生左右为难,最后给k先生作了细致的检查,发现了轻微的内脏疾病,将其送进了专科医院。对k先生来说这倒没什么不满意的,因为这样可以暂且得到安宁。
妖精形影不离,但并不是看护病人。一有人来,她便隐身敛迹,等人一走,又原形再现。k先生把心一横: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眼下就留在这里,费用就用那笔钱。虽说这钱来路不明,但不必担心被害人申诉,自己花自己屋里的钱无须客气。
正在这时,妖精对他说:
“我要走了。”
“哪儿的话,再多呆些天也没关系。”
“你好象把我看成故意与人作对的人和我呕气。可你想错了。如果总是停留在一个地方,作为宣传机构的恶魔是不能完成任务的。”
“随你的便,我主意已定。”
妖精消失在枕旁的花瓶里。正如她所说的那样,再也没回来。k先生仍过着病院生活,因为一出院,肯定还不会安宁。
几个月后,k先生出院了。他想再住下去,可那笔钱用光了。
事情就此了结。对k先生来说,若说有变化,只是工作单位和住处。
一切又都仍旧如故。在人们头脑中没留下任何东西。偶尔在电车上碰到这样的目光:“这人好象在哪儿见过。”仅此而已。
在工作单位也是一样。一天,他和同事一起喝酒,乘酒兴顺嘴说了句:“我曾被当成新闻人物轰动一时。”但同事劝告他不可信口胡言,方才了事。
人们谈论的话题,必须是使最新发行的报刊杂志丰富引人、新颖的、带有刺激性的,谜一般的新闻事件。
(译自新潮文库1983年版星新一著破烂零件)
李建民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