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起来。
提到江勇革,江小明不屑一顾地说:“该揍您就揍!反正明年我说什么也不叫他念了,赶紧给老子上班挣钱!您就再就乎他一年行不?现在他不够18,厂子不要,操,我就是懒得理他们,邵老二家小子还不到16就下车间了?我算够意思了,国家规定9年义务教育,我这都给他尽了12年义务啦!”
看来江小明也不象他儿子说的那样不懂政策。
“江伯您这就不对了,孩子读书是一辈子的大事,社会发展了,时代不同了,将来没有知识就等于没有手和眼啊。”
面对我的教育,年过不惑的江小明表现得俯首帖耳,完全看不出混蛋来。我明白这是他对“喝墨水”的人的尊敬。
“他要真行我去杀人放火也供他上,可您看他是那意思吗?我知道我们老江家祖坟里也没那蒿子。他一个年级上两年,光看着他长学问了,我受得了吗?您看看这个——”江小明一指歪在铺上的江母,仿佛在展示他们家的一件摆设:“也不抓紧死,把我那俩馊钱儿全造进去了,革子再不上班,我真得想邪道儿了。”
江勇革的母亲轻叹一声,默默无言。打江小明一进屋,就野蛮地剥夺了江勇革母亲的话语权。
我沉吟一下,说:“江勇革的情况我们心里都清楚,按他现在的状态,上高中都没有希望,如果家长和老师一起做他的工作,应该还有不少改变的空间”
“您也甭费心啦,麦老师,要说做工作,我是没那理论水平,我就靠打,这孩子不打不行啊,就跟当年那阶级斗争似的,它一抓就真灵啊!”“打是肯定不对的。”我一张嘴,江小明蛮横的目光立刻收敛起来,尊敬地看着我。
“江伯,我这个人其实也讲究实际,学校教育的目标并不是让所有孩子都当上科学家,江勇革要真的学不下去,勉强也不是正道儿,咱至少该退求其次,鼓励孩子把初中毕业证考下来吧?好在农场有这个证就能上岗,将来到实际工作中再钻研具体技术,或许那孩子在别的方面有特长呢。”
“哎,对了,我就学习不好,可在车间里,论那力气活谁也甭跟我吹牛逼!”
我笑了一下:“条条大路通罗马,想通了这个理儿,也要多给孩子讲讲,强权可不是通向真理的唯一途径啊。”
江小明稍微一愣,立刻狠狠地瞪了他媳妇一眼。
我站起来附身说:“江姨,勇革那孩子听您的话,您就对他说:看到他塌实地上学,不欺负人,不掺乎杂七杂八的乱事,您就高兴。这就行了,其他的工作我来做。”
“哎,麦老师,我听您的。”
我直起身跟江小明说:“江伯,看了你家里的情况,我理解你为什么脾气不好了,不过有句俗话叫背着抱着一般沉”
“哎!麦老师您这意思咱懂,一大老爷们,这点破事再扛不下来就得啦。”
“关键不在这里,关键是您对孩子的教育方法上有问题,必须改,江勇革现在很信赖老师,如果家长这方面不起好作用,学校教育也是孤掌难鸣啊。”
江小明象个小学生一般说:“行,行!麦老师为咱孩子好,这我明白。”
我一辈子不会忘记那个镜头,当我告别后从院门口回头时,江勇革的母亲正拖着瘫痪的身体,爬到窗户前跟我摆手。
回来时,我有意绕了个小弯,希望能碰到江勇革,最终还是走了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