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我说我到现在还以为来错了地方。云生笑道:“我也只来了一次,就决定留下了,这里有一股让人无法抗拒的蓬勃朝气,使人心里的能量恨不能立刻喷涌而出。”
他不断地给我指远处的一栋栋高楼:“你看,那是万全集团、那是尧舜集团不过十年啊,原来只有三百来户的一个村子,现在光外来人口就有一万多,年产值将近30个亿啊。”
我感慨道:“一个小农村,比我们桑树坪强百倍啊。”
“观念!主要是观念的力量。这里的一切都是高效率、快节奏的,国营单位里那种混吃等死的思想根本没有立锥之地,我们要的就是活力、激情,就是勇敢地创新、大胆地开拓。到了这里,乌龟企鹅都要变成跑步能手,你相信吗?环境和观念真的具有一种塑造新生命的魔力啊。”
云生吸了白粉一般,一直处于亢奋状态,我也受了感染,心中涌动着滚滚的激情,某种被积压、埋藏着的激情突然就翻腾起来,一个声音突然就从我嘴里冒了出来:“云生,给我相看个位置,我要来这里!”
云生的声音立刻停顿了,他诧异地看我一下,突然笑道:“我一直不敢勾引你来,是害怕你的神圣感,你真的说了要来这里吗?”
我愣了一下:我真的说了吗?在瞬间,我已经做出了那个决定吗?那个可以叫我的世界彻底改变的决定?一时我甚至有些恍惚,冷静了一下后,终于确定道:“没错,上贼船!”
人生里那些重大事件的发生,真的往往就源于一个个的瞬间。
望着眼前一派阑珊的灯火,我突然觉醒了,天地如此广阔,我为什么要等着别人分给我面包呢?这并不重要,我到这里来并不一定是要怎样体面的工作,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做什么,但我突然发现了一个心里最迫切的愿望:我要的是‘改变’——是换一种活法。
“换一种活法。”云生沉吟了一下说:“说的好啊,如果生活欺骗了我们,我们为什么还要做它的奴仆?总有一些生活要被抛弃和背叛的,也总有一些理想难免破灭,好在我们有年轻的资本,好在我们有知识还有勇气。来吧麦麦,你看最南面那片基地了吗?马上就要投入生产了,正需要各种各样的人才。——你知道吗?到这里来应聘的人,我们从来不说这里需要什么什么人,而是问他你能干什么,你能干什么,我们就给你什么样的机会,让你最大限度地发挥,所以这是一个真正鼓励创新与创造的地方。这就是以人为本的精髓。”
我突然困惑了一下:“那么,我能做什么?”
云生笑起来:“我刚来的时候也这样问过自己,慢慢就明白了,我们内心深处,其实埋没着很多另外的自我,新的环境和新的观念会把他们激发得活跃起来。这种自我埋没的始作俑者,其实就是我们所受的教育,狗屁教育。”
“我已经厌倦透了这种体制,作为一个教育的执行者,我经常有一种罪恶感。”我说得虽然好象有些夸大其辞,可我内心的感觉的确如此。直到此时,站在一个神话部落的高处,遥望诗人所歌颂的“团泊洼的秋天”我心底那些郁积的块垒才砉然而解,我不知道我面对的是不是一种新的理想主义的陷阱,我只被自己的发现和决定激动着:是的,我要换一种活法了。
从来就没有救世主,也没有神仙和皇帝。
这世界没有谁可以真正拯救谁,真正能拯救自己的,只有自己。
晚上,喝得微醉的我和云生又蹬到塔楼上,望着被灯火掩映得迷蒙的夜空,我轻轻地背诵起普希金的诗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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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不要忧郁,也不要愤慨!
不順心时暂且克制自己,
相信吧,快乐之日就会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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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心儿憧憬着未来,
现今总是令人悲哀:
一切都是暂时的,转瞬既逝,
而那逝去的将变为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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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下又有些黯然,默默地想:那即将逝去的,真的会变为可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