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里,龙船到山东德州桑园镇,起大风了,刮得龙船在河里乱晃,宋礼安排船工们赶紧抛锚,明天再走。
可是,风越刮越大,突然,船上的桅杆被大风刮断了,咣当一声,重重地摔在龙船上,把船帮砸坏了一大块。
潘叔正紧张地问宋礼:“宋大人,您看,这是这么回事啊?”
宋礼炯视着船身,一脸肃穆:“我也不清楚,不过,这可不是好征兆!”
船舱里又传来一阵猛烈的咳嗽声,宋礼和潘叔正进来看白英,只见白英在大口大口地喘气,宋礼说:“情况不好,惟献,你去附近村里找郎中,来给白贤弟看病,我在这里看着,马上去,越快越好!”白英却摇摇头,有气无力地说:“别忙了,我不行了,早就不行了,是我在咬牙撑住,和大家一起把运河工程建完。我该走了,我走以后,请把我埋在彩山之阳,汶河之滨,死后仍能听汶水波涛,看戴坝安危,望三湖风光。”
宋礼握住白英的手,说:“白贤弟,你不能走!我们是结拜的弟兄,要同甘共苦,共享荣华富贵!我们六年治河,九死一生,历经了九九八十一难!如今,终于大功告成了,就要接受皇帝的奖赏了,您怎么能舍得离开我们?”
白英笑着说:“谢谢您,我能与您一位工部尚书结拜为兄弟,又能修通大运河这一件大事,已经是我一介布衣最大的荣耀,春秋时有钟子期,三国时有诸葛亮,如今有我白节之,死不足憾,我可以含笑九泉了!”
宋礼泪流满面,他跪在白英身边,以头撞击船舱:“贤弟啊,我们结拜时说过,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也要同年同月同日死,要死,今天我们兄弟死在一起!”
周长和潘叔正拉不住,宋礼的额头撞破了,流出了鲜血。
白英撅起了嘴,生气地说:“大哥,您岂能如此愚蠢?你如果信守承诺,你就死后和我埋在一起吧,我们兄弟还能在一起相依相伴,我就知足了!只是,我有三件事相求,不知能否答应?”
宋礼稳定下情绪,点头:“答应,我答应,您说吧!”
白英说:“第一件事,希望您能照顾好我女儿秀兰,他男人死了,没有家了。”
宋礼含着泪:“你看犬子怎么样?”
白英虚弱的说:“大牛是个好孩子。”
宋礼一脸严肃的站起来,双手抱拳躬身:“大牛给你既当儿子又当女婿,秀兰给我既当闺女,又当儿媳,怎么样?”
白英含笑说:“我们白家高攀了。”
宋礼叹了口气:“高攀什么,这大牛原来是个祸害,是咱们一起治水,是这大运河工地,才让他获得了新的生命!”
白英艰难地说:“第二件事,请见到皇帝,说一句话,说老百姓心里有杆秤,他永乐皇帝能治好大运河,足以千古流芳,是难得的一代明君。”
宋礼点头:“请说第三件事吧。”
白英呼吸渐渐微弱,他说:“有酒吗?让我再喝一口酒吧。”
人们急忙拿来一坛酒,宋礼给白英倒上一碗,端给白英,白英一口气喝完,砸吧砸吧嘴,说道:“好酒啊!”白英笑着,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龙船继续启程,可是,狂风吹得龙船在运河里打旋,不能前行。
宋礼、潘叔正、周长商量决定:谢绝皇帝的恩赐,让太监自己骑马回京复命,他们一起在桑园镇采购上好的棺木,坐船送着白英老人回汶上安葬。
龙船变成了白老人的灵船,调转船头,一路缓缓回去。
两岸的百姓看到龙船上载着一座棺材,十分奇怪,一打听,原来是治理大运河的白老人升天了,都自动跟着相送。
龙船行到汶上南旺分水枢纽,准备转向小汶河的时候,龙船突然搁浅了。宋礼说:“白贤弟这是要停在这里,再看看南旺,看看他的得意之作,咱们就停船靠岸,留守一夜,明天再走!”
潘叔正派人告知了汶上县衙。
汶上知县带领秀兰、克振和全县军民,一起披麻戴孝,前来迎接。
宋礼将白英的遗愿告诉了大牛、秀兰,大牛高兴地说:“谢谢爹爹成全!”
秀兰害羞下跪:“爹爹,孩儿一切全听义父,不,听公公安排!”
宋礼已经从济宁州调来了自己的全副仪仗,开道锣响起,肃静、回避等十几面牌匾在前面开路,白克俊手提哭丧棒,宋大牛扶着白秀兰,一路喊着:“爹爹,回家喽——”
宋礼、潘叔正亲自打旗,百姓们跟随,周长和士兵们护卫,来到彩山的南坡,将白英的棺材下葬。
宋礼说:“你们大家都回吧,我要在这里陪白贤弟坐一会儿,和他再聊聊天。”
忽然,又起风了,霎时乌云密布,雷雨交加。大运河上,浪涛滚滚。
在白英的新坟上刮起了一阵旋风,旋风越刮越大,越刮越高,最后,形成了一挂龙卷风,呼啸着升上了天空。
有人惊呼:“白老人升仙了!”
霎时,又云开雾散,再现一片万里晴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