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承载着吴处厚个人卑劣欲望的检举信送进了开封城,引起一连串剧烈反应。先是高太皇太后,这位老妇人自从掌权后就一直处于亢奋状态,每天与新党斗、与言官斗、与墙头草斗,让她不停地在帘垂后面怒吼。这封信的出现让她加倍的紧张,因她最怕的是和旧帐本斗…她的权力来得不正,必须时刻警觉着各方面的质疑,蔡确作为前宰相、新党的身份写诗揭露她,很容易会掀起宋朝全国性的八卦浪潮,到时全民大讨论,后果不堪设想!尤其蔡确曾亲身参与皇位更替,有太多猛料隐私可提供,想到这些,她没法不发抖…
4月1日,高太皇太后下旨:必须从重、从严、从快地办了蔡确!
趁此良机,朔党同仁们现身,机会来了!他们不动则矣,一动则惊天动地!看似一点点理由,却足够让他们操作到打倒全部敌人、让新党万难翻身的程度!
之前隐藏在王岩叟背后的人走上了前台:朔党领袖刘挚、朔党三巨头梁焘、王岩叟、刘安世!他们是北方政客的代表。在洛、蜀两党两败俱伤后,他们牢牢把持着宋朝言官职位,在他们身后,是庞大精密的人脉网络,覆盖着大宋朝的军、政、财各个角落…
吴处厚的信落在他们手里,就绝不仅仅是蔡确一个人的事了!他们指出蔡确作为王安石重要党羽、前首相,周围聚集着一大批死党,都是危害国家、败坏社会的奸邪小人!蔡确诗里的含义是这集团的共识思想,蔡确有罪,这些人个个都有罪!
朔党由梁焘出面,把这些人名单列了出来。蔡确亲党47人:安焘、章惇、曾布、蔡京、蔡卞、舒亶、刑恕…王安石亲党0人:蔡确、吕惠卿、章惇、曾布、安焘、王安礼、吕嘉问、沈括、舒亶…新党集团大大小小干部都有份!由于这些人是王安石在熙宁元丰年间提拔使用的,这份名单史称“元丰榜”
请大家记住元丰榜!记住它产生的过程和时间,这就是和大明党争并列成为所有统治者噩梦的大宋党争,它的一切争斗的源头!
这份名单报上去,高太皇太后顿时神清气爽、老怀大畅。众位北方爱卿,真乃国家传统栋梁,一切照办!当然,为突出重点,蔡确仍要从重处理…嗯,算了,还是由哀家亲自来办!
中书舍人彭汝砺上密奏、救蔡确。当蔡确的贬官制下来后,彭作为两制官之一,有权封还词头,但没用。5月1日,王岩叟当制,蔡确的贬官制还是生效了…
即便如此,朔党们仍是不放过蔡确。梁焘、吴安诗、刘安世、傅尧俞、朱光庭等一致说蔡确罪重而责轻!17日,高太皇太后于是问:照爱卿们的意思,该怎么处理蔡确?
梁焘等一致建议,以丁谓、孙沔、吕惠卿为榜样,把蔡确直接贬过岭南,到新州去当官!
宋朝的岭南是荒蛮之地,把半老的蔡确贬到那里,是明摆着的********,要制他于死地!这决定别说新党,在旧党内部都通不过去。右相范纯仁找到左相吕大防说:自丁谓之后,岭南荆棘之地已有六七十年没******下放了。现在贬蔡确过去容易,可我担心不久后斗争升级,我们一旦失手,也会同样下场…
吕大防心惊肉跳,从熙宁到元祐,政坛风向已换了三次,有没有第四次谁都说不准。想来想去,18日,全体宰执去见高太皇太后说:贬蔡确可以,换个人道点的地方成吗?
不行!高太皇太后厉声在垂后喝道“山可移,此州不可移”最高领袖发狠到这地步,谁还能说什么?蔡确就这样被贬到了南海之滨。随后是元丰榜上的所有人,大家都注意了:从这时起,身边有无数只眼睛盯着,有天才的吴处厚为榜样,鬼知道会有什么样罪名掉下来,把谁砸成蔡确第二?
被砸成蔡确第二的是刑恕。当年他鞍前马后,为蔡确先拥立赵颢,再拥立赵煦,捞取政治资本。现在怎么办?事实上刑恕已做了防范。他请出了一位人所共敬的君子——司马光之子司马康作证,当年宋哲宗之立,的确是蔡确和他刑恕的功劳。不料又引出了高太皇太后的一顿咆哮“帝乃先帝长子(宋神宗前5个儿子都幼年夭折,故宋哲宗赵煦身为神宗第6子,就被看作长子)子继父位,天经地义!蔡确、刑恕有何功劳可言?贬!都给我贬的远远的”于是,刑恕被贬永州。
元丰榜上,如今最小心的人是吕惠卿。他是处境最尴尬的,旧党视他为死仇、新党看他是叛徒,里外不是人,天下虽大,他没一个朋友,却要提防每一个人…怎么办?还要生存下去,百般无奈,只好严格要求自己。9年间,他小心到连一口凉水都没喝过。生怕自己稍一不留神得了感冒,都有人告发他在旧党领导下的光明世界里活得不快乐。生病绝不单单是身体问题,心灵的阴暗才是主要原因…
其余人比他强不到哪去,在不断的折磨下,有些人消沉了,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有些人却在沉默中积聚着怒火…这是不公平的!当年新党上台,大批旧党官员出京外职,可王安石从没迫害过他们,甚至给的职位都是肥缺,才造成了后来他们阴奉阳违、扰乱新法…对旧党上层人物更是礼敬有加,司马光、文彦博他们在洛阳过着王侯般的生活,从始至终既尊且富。可旧党上台,居然对新党大打出手,不仅后果残酷,用的手段更是前所未见的卑劣!
新党成员李定加害苏轼的乌台诗案此时被大肆宣扬,用大文豪苏轼的凄惨遭遇反衬新党都是小人。车盖亭诗案如此这般就被刻意淡化了下去,两相比较,同样是文字狱,李定只打击了苏轼一个人,朔党却放翻了新党全体所有人。谁是小人,什么是恶毒,显而易见了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