颂爱与和平的时候。”希格玛翘着腿慢条斯理地说“你这么大吼大叫的吓唬人,真是太不和谐了。”
因陀罗咯吱咯吱地磨牙,逼近那位从来便无视他威严的首席科技官。
“你瞧,我给你带了好东西。”希格玛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摸出一个精致的盒子,笑眯眯地说“冰淇淋中的贵族——哲卡皇家系列。”
咣当一声,因陀罗手里的电脑掉到地上。
“草莓味。”希格玛问“要不要吃?”
“要——”因陀罗眼巴巴地望着希格玛手中的盒子,像一只可怜的巨型狗狗。
“哦,对了。”希格玛说。
“什么?”因陀罗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美味的冰淇淋上。
“那个在阿什提贫民区出没的黑工,已经找到了。”
“是吗。”因陀罗敷衍地应着,突然他跳起来抓住希格玛“你找到她了?”
“是的。”希格玛打了个响指,显示屏上陆续出现资料。
“她和一个叫伊诺的机械师是搭档,开着一辆经过改造的货柜卡车,在贫民区从事各种无执照的人造人体维修,她最后一次现身是第六十八贫民区的一家小旅店里,帮旅店的老板换了一条腿,我们的人正二十四小时跟踪她。”
“那还等什么?赶紧把她捉住!这么优秀的机械师居然躲在暗无天日的贫民区里做黑工,还掌握了只有你才熟知的第八代系统的细节,要是被黑帮先找到她就糟啦要是她愿意来世界集团就职,我愿意给十倍军饷!”因陀罗吃了口冰淇淋,歪着脑袋想了想,补充道“至少!”
“她的安全问题并不用你操心。”希格玛说“她身边有一个很厉害的大个子保镖。”
“保镖?大个子?”因陀罗瞪着他“个子比我还大?”
“就掌握的资料来看,比你只大不小。”希格玛笑道“他和那个女孩之间的关系,似乎并不完全像保镖和雇主,倒是”
“倒是什么?”
“倒是比较像恋人。”
因陀罗差点没把勺子吞下去。
沉闷的雷声隆隆作响,卡玛望着灰蒙蒙的天,云层间不时地迸出闪电。
雨季来了。
一个顾客正在跟伊诺聊天。
“你知道吗,我老婆昨天生了!双胞胎,都是儿子!”
“哗,那可真是恭喜了。”伊诺一边修复表层组织一边说。
如今上层区已经很少有经过正常分娩而降生的婴儿了,贫民区有,但由于环境污染、滥用药物等问题,新生儿即使顺利降生夭折的可能也很大——当然伊诺不会对那位顾客说这些扫兴的话。
“哭声响亮,蛋蛋都很大!”刚做父亲的人喜笑颜开“唔,我跟老婆商量后,决定给哥哥取名叫库巴,弟弟取名叫那塔!”
“好名字呀。”伊诺取下护目镜“弄好了。”
“太谢谢啦,这些请收下——”
“更换零部件只收成本费用,老顾客可以免费。”伊诺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顾客离去后,伊诺走到卡玛身边,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嗨,回魂了,该收工了。”伊诺说“乌云闪电有什么好看的——”
“右边五点的位置。”卡玛低声说“有个人一直在看着这边。”
伊诺望着黑压压的云。
“是黑帮的人?又来请你帮他们老大修脑袋了?”
“好像跟前几次来的人不一样。”卡玛轻轻地摇了摇头“我好像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那个人戴着墨镜,黑色的风衣衬着他高大的身形和宽阔的肩膀,胸前淡金色的细长飘带随风摇曳,雨水溅到黑色的皮靴上,他打着一把样式特别的伞,默默地站在雨中。
他的衣着和气质看起来完全不像是贫民区的人,但也与上层区的居民迥异。
他像雕塑一般站在那里,雨幕令他的身影有些虚幻,似乎随时都会消失。
卡玛已经注意到他很久了,她一直背对着他,利用护目镜的后视功能观察他。
伞的阴影遮挡着他的脸,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沉重的脚步声响起,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住肩并肩“形同亲密”的两人,二话不说一手一个把他们拎到手里。
“哇!”伊诺大叫。
“放我下来!你这个大铁疙瘩!”卡玛踢他。
阿汉板着脸,拎着他们走向货柜卡车,雨滴在他的皮夹克上,啪嗒作响。
“我明天就自己找活干!不会破坏你们的二人世界!”伊诺哇哇大叫。
阿汉一言不发地拉开货柜门,把伊诺塞进去。
“不公平!这辆卡车平时都是我维护保养的!”伊诺还企图为自己争取权益“我起码也要坐副驾驶座,不要呆在货柜里——”
砰的一声,阿汉拉上了门。
卡玛见那巨人朝自己走来,赶紧乖乖地跳进驾驶舱,她不想像伊诺一样被阿汉丢来丢去。
阿汉把她丢到副驾驶的位置上,自己坐进了卡车里。
但他并没有立即发动车子,而是翻出条大毛巾,把卡玛逮到自己怀里,替她擦干被浸湿的头发。
“怎么了?”他突然问,低沉的嗓音充斥着驾驶舱。
“那个人”
卡玛出神地望着车窗外。
“你看到他了吗?”
阿汉点了点头。
“他看起来”卡玛轻声说“好像很寂寞呢。”
“完美的人,都是寂寞的。”
阿汉打着了引擎。
目睹那辆货柜卡车远去,男人抬头望向天空。
他身边的景物瞬息万变,一眨眼的功夫,他已经从泥泞的贫民区,来到了这个城市的最高点,世界大厦的顶端。
维修工程并没有因为下雨而暂停,星星点点的工程灯在雨中变得朦胧,他能听到脚下轰隆轰隆的机械声和扩音器里传出的人声。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贫民区,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那里待那么久。
那个女孩的头发又长出来了,短短薄薄的一层,让人忍不住想伸手摸摸。
那个沉默的巨人依然不苟言笑,但他和女孩之间很亲昵。
男人总觉得自己在哪里遇到过他们。
他似乎曾经和他们一起经历了很多事。
但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想不起来了。
他甚至记不清他们是谁。
因陀罗忧心忡忡地望着他,而希格玛则拍着他的肩说:
这样的结局正是你所期望的吧。
是他所期望的吗?
也许是吧?
看着因陀罗在办公室里大呼小叫,看着希格玛对他连哄带骗,看着德卡和一群出生入死的兄弟们兴高采烈地玩赌博机
看着那女孩对着阴沉的天空入神,看着那巨人用大手轻轻地揉着她的短发
男人有一种奇妙的安心。
他一定曾经做过些什么,虽然记不太清楚了,但他知道那一定是值得的。
他匆匆来到这个令人眼花缭乱的世界,所发生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梦。
而他,就是梦中的旅人,一闪而逝的过客。
吱吱——
男人笑着对趴在自己肩膀上的银貂说:
“好像最后留在我身边的,只有你这个小家伙了。”
银貂吱吱地叫着,用湿润的鼻头轻轻地拱着男人的脖子。
世界大厦的顶端忽然出现了一道狭长的虹。
“我们走吧。”
男人踏着七彩光晕,步向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