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子以为他要硬闯,更无二话,跟着加速冲刺,一手按住了腰畔的灵蛇古剑。谁知耿照却在关卡前一勒马,那栗毛马人立起来、昂首嘶鸣,守关的兵卒纷纷走避。为首的军官按刀大喝:“来者何人!想硬闯城门么?”
“大胆!”耿照马鞭凌空一抽,藤制的细直鞭梢“唰!”一指那军官鼻头,大喝道:“将军大人稍后即至,你们这些这些个作死的,还在这儿发什么鸡瘟!快让开!”
放眼东海,若真有一个无分上下、军民皆惧的人物,决计不会是异族酋王,甚至不是当今圣上,而是镇东将军慕容柔。
而官员、军兵惧怕此人的程度,更远远超过一般的庶民百姓。据说东海各地军所有一个不成文的习惯:但凡军队驻扎处有什么不干净的鬼怪传闻,捻香拜过龙王大明神后,须烧一张书有大鬼阴讳、以辟鬼祛邪的符纸当作阴将镇守,最流行的三个字就是“慕容柔”
烧完人就安心了,从此一夜好眠,什么鬼都不怕。那军官一听“将军大人稍后即至”吓得魂飞魄散,总算脑子还有点灵光,紧拉着马辔不敢放手,颤声道:“将军没没听说啊!你大人是哪个衙门的?请恕末将眼生”说着略定了定神,上下打量着二人。
耿照心里有些佩服:“不愧是东海第一大城的门卫,不能轻易唬弄。”装出气急败坏的模样,尖声吼道:“你没听说,我们也是刚刚才听说啊!他妈的!”
亮出七品典卫的腰牌,只差没拿木制的金字牌朝军官的脸上殴去:“老子是抚司大人的侍卫,瞎了你的狗眼!小三子,关条!”弦子会过意来,从怀中取出一封关条递去,正是耿照从两名驿将身上搜来之物。
驿将负责传递城尹大人的口信手谕,每日离府前都会发给一封通关文书,其上不录姓名,各处关口见文放行,毋须核校身分,以免耽误要事。
单以便利性而言,仅次于符赤锦持有的将军府文书。耿照故作狂怒状,一把将关条抢过来,一股脑儿塞进城将手里,尖叫道:“拿去看清楚!
赶快让人传告各处城门,不许再醉生梦死!一会儿城尹大人会传正式的命令过来。”他惊惶狂怒的模样感染了附近的兵卒,众人纷纷想起镇东将军的恐怖,一时都慌了手脚。
那城将没见过抚司大人几回,自然不识他身边的人,但腰牌确是七品典卫的金字牌,关条上更是货真价实的城尹官防红印,一听也急了,慌忙命人撤开拒马,放下缰辔:“末末将这就派人通知各城门!大人好走。”
耿照理都不理他,策马急驰而出,突然又勒马回头,大声问:“岳大人的马车往哪里去了?我要追那车回来!”城将一愣,手指远方道:“似往西边的望春原去啦。大人沿着小陵河岸往酆江上游的方向追,快马应能赶上。”
耿照微微颔首,忽然睁眼大骂:“拖拖拉拉!还不着人传信去?怠慢了将军,仔细你们一伙的脑袋!”
明明是光天化日、艳阳高照,城将却冷不防地打了个寒噤,连“谢”字都来不及说,没命地奔走发令,城门里外乱作一团。
出了越城浦,耿、弦二人一前一后、奋力疾驰,一路越过了越浦城郊的望春原,周身的景象从大片的林园别墅一转,变成起伏平缓的丘陵田地,适逢春秧新插不久,触目一片水映嫩青,迎面凉风徐来,令人心旷神怡。
望春原位于越城浦西郊,原是越浦一带最著名的景点之一,许多大官富商的林园都设在这里,彼此接邻,寸土寸金。一过望春原便算出了越浦,再来便是西边临沣县的地界。耿照心想:“岳宸风若将据点设在此间,可说高明至极。
望春原是达官贵人群聚的地方,谁也不敢在此造次。过了望春原,临沣县又不属越浦地界,往返却也快极,有地利之便,而无地缘之累。”
遥见田地里有乡人耕作,正想上前打听轺车的行踪,忽听弦子道:“你对他忒坏,他干嘛听你的?”原来他一放慢速度,弦子便追上来,两人并辔而驰,这才能说得上话。耿照笑道:“我不是对他坏,是扮大官吓唬他罢了。”
“是么?”弦子蹙眉想了想,又问:“那你扮得像不像?”“应该很像罢?所以他才这般听话。
其实扮作上位之人简单得很。”耿照笑道:“蛮不讲理、自以为是,目中无人、不听人话,只消做到这四点,你来扮肯定也像。我城中有位世子就是这样,我也算是偷师了罢。”弦子露出恍然之色,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
耿照本是说笑,不料她却正经八百,恐怕当作什么重要的心得情报吸收了,若是赶紧撇清说“我开个玩笑”指不定她又要问“哪里好笑”这一路缠夹下去,真个是没完没了,索性将错就错,硬生生将满篇的解释咽回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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