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历在目,在场诸人目瞪口呆,一时都忘了言语。反弹的气劲将罗烨送离地面,腿风渐穿不透气环,却积于其上,形成一股全然相反的劲力,待最终一腿劈落,腿劲、坠势及身子的重量,将补罗烨内力之不足。
若加总的结果压倒了方兆熊,则不免连人带环剖成两半。若劈不开气环的防御,罗烨等于以血肉之躯撞上坚石,所用的每分力气,都将成为碾碎自身的砧锤──决胜的一刻即将到来。罗烨离地将逾一丈,右腿“唰!”
高举过顶,身子后仰,整个人宛若一柄巨大的斧刃!而地面上方兆熊十指箕张,势如托天,浑厚的气劲已非绕身之环,堪比穹楯,周遭气流扰动,如蜃如虹。
透过气团视物,诸物莫不歪斜扭曲,隐隐颤动。两人一在天一在地,遥遥相对,僵持对撞的劲力已绷至极限,非有一方粉身碎骨,方可尽泄!极招将出,一抹黑影忽自两人当中穿过,远方一人喝道:“且慢!留下人来!”
久蓄的劲力被外物所引,打破僵局,如两条狰狞恶龙争相舞爪“喀喇喇”一串刺耳爆响,那物事所经处藤屑暴绽,长影却寸寸节缩,如箭失尾,最终只余尺许长短,凌空乱转几匝“匡啷!”落于石间,竟是半截绞扭变形的烂银枪头,枪上红缨深深绞入镔铁,宛如血络。阴阳气劲一破,罗烨顿失支撑,足尖凌空一点,一个后空翻轻巧落地,回到吴老七与农女身前。
方兆熊亦收功吐息,衣衫俱被汗水浸透,但见大东川匪徒均为巡检营所制,己方还能站着、未有钢刀加颈的,也就剩下自己一个。无论罗烨或方兆熊,眼下最关心的,非是现场的人或事,而是即将到场的究竟是什么人。
由那红缨枪头毁损的情况看来,可见当时两股劲力之强,若掷枪之人的气力不与这两团真气相当,又或掷得不准,断不能以一射触发两劲,解了双方抵命相搏的危局,可见来人亦兼具雄力与巧劲,却不知是来帮哪一边的?
众人转向林径口,见一名织锦衫袍、燕颔虎须的中年男子大步而入,身后跟着八名随从,分作两列,个个虎背熊腰,都作束袖蹬靴的武人服色,腰跨朴刀、斜背雕弓,虽似贵族家将,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严整肃穆,看着就像是军旅出身,绝非寻常武人。
男子见地上横七竖八的都是死尸,剑眉微皱,再看了看巡检营与大东川两方的服色,约略有谱,遥遥冲罗烨一抱拳,朗声道:“碍了军爷拿贼,非是有意。孟浪之处,尚祈见谅。”
罗烨淡道:“不妨。可惜了一杆好枪。”拾起那半截枪头。男子转头示意,一名随从“啪!”并拢靴跟,大步穿过巡检营的包围,冲罗烨一抱拳,双手接过,转身跑步入列。(果然是兵。)罗烨见他举手投足的顿点,料想无虚,只不知是哪支部队退下来的。中年人打量他几眼,颇有赞赏之意,转向方兆熊道:“这么好的功夫,可惜做了贼。山径边上那具没脑袋的官差尸首,是你杀的?”
方兆熊见他与罗烨互通声息,决计不会是来帮自己的,并不理会。那形貌威武的锦袍男子也不生气,迳问罗烨:“瓠子溪的案子,是归葫阳县衙审呢,还是越浦府尹?”“我们是越浦的官差。”
吴老七接口。他本非多嘴之人,只是对中年男子的话有些在意,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一时间却抓不真切,听他提问,顺口便替罗烨回答。中年人喃喃道:“那就是越浦的案子了。”
略作思索,从右手大拇指褪下一枚玉扳指,扔给方兆熊。那扳指掷势和缓,不带杀伤力,方兆熊无意伸手,自也毋须闪避,任凭它落于身前,但见通体莹润,乃上好的羊脂白玉,环内刻了个小小的“白”字,从方兆熊所站的位置恰能瞧见,约莫是男子的姓名。中年人欣赏他的武功硬气,微微一笑。“杀官差是死罪,你在东海犯事儿,别想先关它个几年等着朝廷大赦,慕容柔岁岁杀人,逢秋即决,没有侥幸。
“我可惜你这身本领,给你个改过自新、报效国家的机会。好汉做事好汉当,堂审之上你爽快认了罪,拿出这枚玉扳指来,便能保住一命。待我办完事,回头再去接你。”
嘱咐罗烨道:“有劳军爷,若这贼人被捕时脑子犯浑,未出示这枚玉扳指,烦请代呈越浦府尹。
我等本应帮忙擒贼,但我以为来这里能碰见的那人却未出现,看来是猜错了地方,须赶往下一处拦截,不克久留。你──”他颇有招揽之意,想到罗烨年纪轻轻武艺出众,难得的是冷静沉着,不管到哪里都是前程大好,未必愿意离乡背井,跟随自己到穷山恶水处吃苦,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只笑道:“没什么,告辞了。”
方才那名捧回枪头的随从忽然趋前,附耳低语,男子眸光一锐,射向地上那对男女。(不好!)罗烨心念一动,中年人已抬头朗声道:“官爷,地上那位姑娘若与本案无涉,且由我带下山延医诊疗,再送返家中可好?此地刀光剑影的,一不小心受到波及,那可就冤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