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执敬司,乃造册记名的正式弟子,后为城主独孤天威拔擢为七品带刀典卫,呈报朝廷。
他出身龙口村,家中尚有老父姐姐耿照的来历清清楚楚,同时也是清清白白,注定无法成为一名法外亡命、刀头舔血的黑道魁首。
一旦出了什么事,流影城、龙口村的家人均受牵连,就算他跑得掉,相关的人也跑不掉。况且,拉盟结党,本就是官家大忌。七玄虽有“邪派”之名,本质与其他江湖派门无有不同,除开集恶道、血甲门等匿于人不知处的邪魔外道,武林中的恩怨纠葛,官府衙门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别闹得太过份也就是了,等闲不与预闻。然而几支邪道势力结成同盟,不只所谓“名门正派”深感忌惮,唯恐它们有什么企图,官府也决计不乐见,更何况慕容柔对江湖中人没甚好印象,天罗香、集恶道更于越浦城外的废驿狙击过他,若非诸事缠身,这位眼里难容颗粒的镇东将军,早已出手清算。
考虑到将军的立场,耿照更不能蹚这趟浑水。将军号称丝毫能察,一双锐眼能识破人心谎言,光是要在他跟前,隐瞒七玄同盟、乃至盟主身份之事,耿照便觉头疼已极,倘若能够,他实不想把自己推到这般进退维谷的境地。漱玉节动之以情,蛆狩云分析利害,而明姑娘则从“实力”二字入手,极力劝他把握这个大好机会。
“你对皇后娘娘说的那些远大理想,可不是一根光杆能成。”明明是廊间携手、月色如画,容色绝黯的女郎却说着大煞风景的言语。
“你要查‘姑射’,要揪出幕后的阴谋家,需不需要打探消息的探子、传递线报的机关,待得图穷匕现,与敌人一决时,要不要一往无前的死士、为你拚命的打手?接下盟主之位,虽不敢说是现成便有,起码不用白手起家。”
明栈雪正色道:“当然,这些说不定慕容柔也能给你,只消能说服他,操弄姑射的阴谋家也是他的敌人。
即使如此,那些永远都不会是你的人马,他们就算要卖命,也是卖与慕容柔,将军令旗一舞,随时能站到你的对面去。“江湖庙堂,自来便难两立。武功高如独孤弋,坐上龙床之后,也不能兼做武林皇帝,江湖从此与他渺不相涉。
虽说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江湖人毕竟不会把皇上视同帮派首脑、门中师长,慕容柔出手钳制、削弱武林势力时,也不曾考虑过太祖武皇帝的出身。“你只能选一边。”她语重心长地叮咛着。
“而官府并不靠谱,你看适君喻、岳宸风,便知慕容肯给的权力,至多就是如此。这样,足够支撑你的理想么?将来呢?慕容柔愿意为你心中的太平盛世,提供多少奥援?”将军什么都不会给我,耿照心想。
因为在他心里,早有一幅太平盛世的蓝图。但意图欺瞒慕容柔,实在是风险太高、施行起来又异常累人的一件事。
光是隐瞒宝宝锦儿出身,他俩便已如履薄冰,还不说慕容柔为了沈素云有个体己伴儿,故作不知的可能性。他不能做七玄盟主。哪怕是暂代一阵子都不行,这会直接危及他在将军之前的立场,教他惹上天大的麻烦。
在回到冷炉谷之前,耿照已将前因后果想了个通透。不管明姑娘怎么说,又或纸狩云、薛百滕这些耆老对他有何期盼,耿照冒不起与将军对垒的风险。此事已无转圆的余地。要不多时,冷炉谷已近在眼前。耿照在禁道入口运起骝珠奇力,长隧里的水精矿脉生出感应,不一会儿,便有一名乌纱蒙面、身材婀娜的黑蜘蛛现身,朝他欠身施礼,领着穿过禁道,进入谷中。
昨夜他是悄悄离开的,在走之前只交代众人好生歇息,勿起争端,一切事由隔日再议。他尽力及早赶回,免得众人发现他彻夜不在谷中,也是担心这一点。怎知情况还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清晨时分,谷内弥漫着一层凉冷沁人的薄雾。定字部禁道外的白玉阶台前人声鼎沸,却是莺啁燕啭,尖声怒骂的全都是天罗香的女弟子。
诸女散成了个大圈子,当中围着近百名包裹染血布条、面色委顿的鲁汉子,个个五花大绑,坐在地上,神情不是惊骇莫名,便是垂头丧气。
天罗香的女弟子们拔剑在手,群情激昂,为首的教使长剑一指,对着圈子里叫道:“胡大爷!这不干你的事,我们敬你是盟主的客人,不欲冒犯,非是怕了你,还请让开。”
那人哈哈大笑,笑到一半咳嗽起来,咳得前仰后俯,片刻才平复。“这位水灵水灵的小妹子请了。我同你们家盟主呢,是过命的交情,既然要讨人情,那得讨个大的,大家发财嘛。
请妹子看在这声‘胡大爷’的份上,先把剑收起来,别老喊打喊杀的,多不吉利。”虽是面如淡金,伤重未愈,懒惫的模样教人想戳他几个透明窟窿,却不是胡彦之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