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火二丹出自火蝎、寒蚊二兽,乃最纯粹的能量形式,须寄附血肉,方能发挥最大的威力。惟仓促破壳不及炼化,终不免消散于天地间,然而已远远超出血肉凡躯所能承受。
吕坟羊痛失爱侣,为满腔恨火所蒙蔽,拚着手臂不要,握住丹元鼓劲催发,将五人如败絮般扫入湖中,飞出的路径上诸物皆平,一派劫后景象。
谁也料不到此人极端如斯,怒极毁宝,终于逼出幕后阴谋家。假山后飞出一道灰影,指劲凌厉,瞬间废去吕坟羊双腿两肩,夺其反抗之力。末一指点向心口,却被一人横里飞扑,以身相代,替吕坟羊挡下致命一击,竟是撒丹书。“书獣!”
“小子!”两抹妍丽衣影抢至,杜妆怜一剑标出,拚着虎口爆裂,挡下灰袍怪客一击,替蚕娘争取时间,及时接过对手。两名此间武功最高、各负扫场之能,却始终隐于幕后的绝顶高手,终于图穷匕现,一场灿烂的顶峰之战于焉展开。
而吕坟羊捱不过冰火双元的摧残,含恨以终,留下凄凉的灭世狂语──火蝎与寒蛟的丹元皆是奇珍,按部就班,各自化纳,足可造就两名、乃至数名不世高手。
然而,贸贸然毁去丹壳,将两团属性相悖的精纯能量揉在一块儿,却会引发爆炸,毁天灭地兴许太过,夷平整座湖庄总没问题。
以丹元的惊人能量推断,爆炸瞬间,在场谁也来不及跑。吕坟羊一死,蚕娘倏地会过意来:眼前的灰衣人,从头至尾都打着遁走的主意,当他发现蚕娘的武功与自己不相伯仲、甚且略胜一筹之后。
所有的奇招纷呈变幻莫测,无不是为了在某个绝妙的瞬间扬长抽身,可知双元交会的严重性,连幕后黑手都顾不上收割,须以保命为先。桑木阴之主不能死于此间,她还负有传承的重责大任。但杜丫头和胤小子
正当蚕娘犹豫之际,胸膛淌了个血洞、气息奄奄,躺在杜妆怜怀里,无论如何都没法劝她弃己而去的胤丹书,做了个令现场所有绝望之人,都不禁瞠目结舌的举动──他接过吕坟羊掌里的冰火双元,放入胸前的创口。
“前前辈说双双元须寄附血肉,方能方能安定”他努力凝聚起涣散的目焦,咧开鲜血直溢的嘴巴,因痛楚而扭曲的笑容令少女心痛如绞。
“在在我断气之前有有多远跑多远,我会用力活活久一点,你你也要”“我不要!”
杜妆怜气得忘记伸手抹泪,但眼前的情况已超出她所能理解,遑论应付。湖对面的柳岸之上,沉醉于蚕娘与灰袍客之战的胤玄总算回神,提气大喝:“所有人通通离开!有多远跑多远,切莫回头!”
命风射蛟疏散湖庄上下,侥幸余生的各路人马也纷纷泅至岸边,没命似的夺路而逃。仓皇的人群中,没见那落水的五名黑衣人,不知是死于湖底,抑或早已悄悄遁去。一霎分神,倏忽不见灰衣人踪影,蚕娘无意缠夹“啪啦!”击碎凭栏,银发旋扫,七八片碎木射入湖中,回头喝道:“杜丫头,走了!”杜妆怜怀抱着胸绽异华、双掌焦灰的垂死少年,一径摇头,不言不语,空洞得怕人的眼神无比执拗。
比起同龄的少女不,或许同多数的人相比,她的哀伤未免过于沉静。蚕娘甚至在那双美丽的眸里看见愤怒。她气什么?气自己的软弱无力,还是气胤小子不理她的拦阻,气他不自量力?“死生有命,莫赔上你大好前程!”蚕娘远眺着胤丹书胸口闪烁不定的双色异芒,心中何尝不是在挣扎?
她若死于此间,将成为桑木阴千年以来的头号罪人,影响之巨,纵万死难以将赎。为何舍不下这名痴了似的执拗少女?银发女郎自问无数次,始终没有答案。
或许她非是为了她才留下,而是一旦离开了那名临死之前仍想着舍己为人的少年,蚕娘一生都没法原谅自己。但她什么也不能做。
“走!”蚕娘变了脸色,切齿道:“你想教他白白牺牲么?你的人生路就到这里为止了,再也没有更高的剑术境界,没有万人景仰天下无敌,就停在这里,陪伴着一具再也不会同你言笑嬉闹的尸骸这,就是你的选择吗?”
杜妆怜浑身剧震,愤怒的俏脸终于显露一丝动摇。蚕娘对她伸出手。“走!胤小子明白的。他盼着你好。活着才能好。”少女执拗地犹豫着,巧致的小脸转过无数心思,终于一抹泪颜,断然放下怀中男儿,朝银发女郎奔去。
蚕娘拽过少女,飞踏浮木掠上湖岸,两人化作一抹灿亮银芒,直至十里外才停歇。然而,高人如蚕娘亦无法预料,这一放所代表的意义。就在这断离取舍的片刻间,杜妆怜的脑海里所思所历,远远超过了蚕娘所想。
她舍弃的,是身而为人的最后一点羁绊,是为少年胤丹书所触动的、柔肠百转的儿女情思。留在岛上伴君长眠,或许是杜妆怜此生做过的决定之中,最不“杜妆怜”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