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个人应被告知。弦子对“典卫大人”的消息都有些麻木了,一个多月以来,跟在将军及夫人身边,她听过各式各样关于生还或罹难的通报,陪他们星夜往返,抱持过希望,也下定决心接受噩耗
但最终证明无一不是误传。她开始佩服起一接到消息,就立即整装出发的慕容柔,不理解他面对落空何以毫不动摇,每次奔赴现场,都像头一次那般勇猛昂扬,执拗得令人头皮发麻。
出生以来,情绪少有起伏的少女无法告诉任何人,她已快被绝望所吞噬。内心毫无来由的刺痛,以惊人的频率袭击着她,每一次刨剐都像头一次那般鲜烈,毫无温溢转薄的迹象,无论经历多少回,她始终无法习惯。
她渴望像从前那样,再度成为某人或某处的影子,无事上心,一切恍若凉水苔沁,寂寞得无比平静,然而却不可得。
而耿照就这么突如其来的,回到了她面前,彷佛什么事都不曾发生。她走出洞门幽翳,云雾般来到耿照身前,微眯的眸子透着迷惑,歪着秀美的小脑袋,冷不防地扬手“啪!”狠抽他一记耳光!这一下速度快绝,饶以罗烨迅捷,亦不及反应,恃以施展“穿心剑式”能杀江湖上的一二流好手。
可惜,在碧火神功的先天感应之前,再快的动作,都快不过意念之未萌。先于素手所至,剑脉已调动真气护体,是耿照及时以“蜗角极争”心法,将反震之力由足底化出,否则震得玉人呕红踉跄,不过反掌间耳。
罗烨面色微变,正欲接敌,却被耿照拦住。弦子美眸中困惑不减,反手又是一掴“啪!”脆响荡于廊庑间,连远处错愕的一干从人都不禁抚颊,面上热辣辣地一阵刺痒。
耿照唯恐伤着了她,这回没敢运功,面颊高高肿起,又红又痛。弦子低头望着掌心,喃喃道:“好痛好痛。是真的,不是做梦。”耿照笑道:“是啊,不是做梦。
对不住,我回来晚啦,教你这样挂心,你别恼我啦,好不好?”弦子蓦地抬头,纤美的身形微晃,这回罗烨的鹰目稳稳捕捉,见她非是打人,而是扑进耿照怀里,藕臂搂紧他的脖颈。耿照环抱柳腰,顺势侧转,巧妙化去飞扑之势,可见这一跳的力道。罗烨微怔,识趣地背转身去,什么话也没说。
倒是身后不远处,传来一阵此起彼落的惊呼:“我记得典卫大人早有妻室,光天化日,怎能”“这哪里是重点?重点是夫人的护卫,可也是男子啊!”“生得这般俊俏,一定是男孩子。这下我可就放心了。”
“李兄!没想到你这三观,真个是令人不忍直视。”“不,我不是那个意思!”那人回神才发现周遭一片鄙夷,赶紧低声解释:“我是说,既然典卫大人喜欢兔儿爷,那就嘿嘿!”众人灵机一动,想到那没敢出口的下半句“将军也是兔儿爷”典卫大人如好这口,自不是来拚命的,无不松了口气,彼此低声贺喜,又安然度过了平静无事的一日。
耿照搂着少女匀称的胴体,虽隔衣衫,犹觉肤滑如脂,想起她扭着浑圆绵股,在他身上奋力驰骋的娇痴,不由心猿意马。弦子本瘦,眼下似又清减,个中因由毋须赘言,他忍着心疼,在她耳畔低语几句。
弦子松手转身,走入洞门,在院墙后伫立片刻,才装作从屋里走出的模样,提声道:“奉将军之命,着耿典卫、罗队长入内晋见,余人退下,不得擅入。”
众人交换眼色,无不露出“哎呀早知是这样了”的暧昧神情,想到是由将军夫人的贴身护卫布达,不定大帐之内,便要上演五国大交兵的好戏,忍着翩联浮想,赶紧识相地退出去,免扫将军兴致,大伙又要倒霉。
罗烨双眼丝毫能察,没漏了众人抓耳挠腮、心痒难搔的模样,背脊一阵恶寒,却不知缘何而生,只觉莫名其妙。
耿照握了握弦子之手,柔声道:“我有要事待办,一会儿再陪你。烦你守着此间,如非将军传召,谁都别放进来。”
弦子捏他的衣袖不放,彷佛怕他生翼飞去,从此又不复见。抬望他一边面颊高高肿起,蛾眉轻蹙,伸出凉滑的掌心贴熨,低声问:“疼不疼?”耿照闭目道:“这样就不疼了。”
轻轻扳开她紧捏袖布的五指,宠溺一笑,才偕罗烨进入大堂。堂后便是将军日常居停,同样是两侧厢房、一方庭除,与其它院落并无不同。然内外之间,俗称“穿堂”的部分,却比前头数进要宽敞,慕容柔稍作布置即于此处批点公文、接见幕僚,与会客用的大堂有所区隔,也较贴近他在靖波府的公衙部署。
这会儿,无论越浦府衙的僚属,抑或谷城大营的军将,谁敢在将军眼皮底下悠晃?待慕容柔睡下,连仆役都各自忙活,把握难得的空闲做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