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我为什么要这样问?在属下看来,这甚至不是问题。”“这”耿照险教他问蒙了,幸而这番“邪正不两立”的陈腔滥调,近日于心中嘴嚼再三,模拟不难,正色道:“人说‘正邪殊途’,且不说将军雄镇一方,不该与邪道往来,便以江湖人目之,七大派与七玄数百年来循环争斗,纠葛甚深,若将军以七玄盟主为幕宾,青锋照、赤炼堂,乃至白日流影城等,又该如何自处?”
罗烨摇了摇头,颇不以为然。“武功无正邪,拿来做坏事,便是杀人刀,拿来做好事,即是活人剑,传承武功的门派更是如此。
况且,双方数百年来循环仇杀,这都是恩怨,关正邪什么事?典卫大人人品端正,若以好事节制下属,七玄同盟何邪之有?以岳宸风那厮之恶,便出身名门虎王祠,仍是一名狂悖暴徒。”
岳宸风虽是“下落不明”阿兰山下袭击将军夫人、杀伤骑卫无算之事倒是轰动三川,再加上调来巡检营后,与绮鸳等颇有接触,看过那厮的调查文档,也算印象深刻,随口举例,头一个便想到了他。耿照心中苦笑:“这原该由我来说,你倒抢着说完啦。”
虽说角色颠倒,毕竟科白做足,这台子戏勉强算是演罢,只待邻室的将军表态。罗烨见他神色变换不定,想起典卫大人带他前来的用意,起身告罪:“属下有僭。”
耿照笑道:“不妨。你说了我心中所想,说不定比我自己来说,还要更清楚些。”罗烨犹豫一霎,终于还是抱拳拱手:“欲诛那灰袍首恶时,属下愿效棉薄。”“会死喔!”耿照闻言微笑。
“得有这种觉悟才行。”而罗烨的沉默向来就是回答。青帘掀开,苍白的男子披着斗篷行出,两人见状,一齐起身。“参见将军。”
就是现在了,耿照心想。他已然出招,是福是祸、是生是死,端看将军如何响应──即以碧火神功之敏锐,耿照说话之间,也无法从邻室慕容柔的呼吸心跳中辨出端倪,只知将军一直都在,从头到尾却无有反应。
并非是砖墙隔绝了声息,而镇东将军真正的心意,自来便无人可知。慕容柔淡淡应了一声,摆手道:“坐下说话。”耿照与罗烨交换眼色,双双落坐。
“这些日子来,你上哪儿去了?”慕容柔若无其事地开口。耿照抓不准他的心思,硬着头皮说:“莲台之下藏有暗道,崩塌时,属下与染姑娘双双跌落,幸保一命。”慕容柔又问:“镇北将军的千金呢?人在哪里?”
耿照老实回答:“已归白锋起白大人落脚处。”慕容柔接连发问,却避过了灰袍怪客、姑射、琉璃佛子,乃至七玄的部分,耿照一一作答,听来完全是另一个不相干的故事。
有幸听得两个版本的罗烨,不禁瞪大眼睛,神色由错愕、惊诧,而至佩服,典卫大人“隔山打牛”的禀报妙则妙矣,毕竟稍嫌赖皮,似童蒙游戏,一意取巧。
相较之下,将军的垂问直是赖皮的极致,典卫大人甚至毋须说谎,只须如实回答,便已将真相彻底蒙蔽。
避重就轻到了这等境地,居然生出巧夺天工之感,令人啧啧称奇。期间除管事奉茶送点,闻讯而来的适君喻与穿云直卫、越浦总捕、城门驻军,乃至拦阻众人的弦子等,也各听了一部份,适君喻甚至留在堂上听完,受得将军眼色,才偕罗烨双双告退,大堂上终于又剩下了两个人。
耿照心中多几分把握,将军为他罗织的新版说辞,藉由诸多证人流布出去,此即最好的证明。明栈雪说的“朝野不能两全”经耿照反复思量,却得出全然相反的结论。
古木鸢向灰袍客借来姑射,所图本是庙堂,起码是要颠覆东海时局的势子,早已逾越江湖争斗的范畴。摒除镇东将军,纵以七玄菁英相抗,能否阻却阴谋家的野心,耿照始终无有定论。
──能够用上的力量,每一分都不可放过!本着这样的想法,才有了今日的大胆之举。慕容柔端茶就口,好整以暇,片刻才放落茶盅,眯着姣好的凤目,一径冷笑。
“我真是走眼啦,不想你貌似忠厚,也有卖俏迎奸之时。哪儿学得这般泼皮混赖?”耿照听他口气不善,悬着的心还未落地,差点又蹦出喉间。堂上只有两人,将军手无缚鸡之力,以耿照现下的修为,便有十个慕容柔也尽都杀了,驿馆里外虽有穿云直精锐驻守,毕竟赶不上两人一座之隔。
然而少年却像被蛇盯住的青蛙,浑身僵冷,将军视线堪比灰袍客的“凝功锁脉”虽非武功,足令一身武功无用。若是过往,耿照早滴着冷汗、拱手低头,连称“属下知错”此际却有寸土难失的压力。
无法说服将军,以雪艳青、媚儿袭击将军的旧事,身为七玄盟主的他,即刻便成将军之敌,非但拉不到助力,一个不好便是鱼死网破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