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下六名匪徒怒喝不绝,崔滟月抡起焰刃,宛若虎入羊群,眨眼间杀得残尸满地、兵刃折毁,离垢刀前竟无一合之将,魁伟的背影披血曳刃,直如修罗。谈剑笏看呆了,连“杀人须论罪”都来不及说,已摊得一地羊片也似。
聂雨色见南宫损面色铁青,不知是心疼字画,或见得死神迫近,忍不住噗哧一声:“谈大人,合着这位是你本家啊,杀人放火,一次搞定。”
南宫损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刀剑依旧交叉插在身前地面,看不出喜怒心思。突然间谈剑笏“啊”的一声,似是想到了什么,面色沉落,肃然扬声:“崔壮士!你手里的那口刀,可是叫‘离垢’?”
崔滟月正走向泥塑木雕般的南宫损,闻言未停,沉声如雷滚:“正是!”谈剑笏犹未轻断,厉声追问:“近日内,壮士可曾去过风火连环坞?”崔滟月终于停步,微微侧首,露齿狞笑:“去过。”
铿啷啷地拖着离垢刀,在地面铺石留下一道破碎焦痕。谈剑笏在邸报里读过赤炼堂总坛的生还者对离垢刀尸的描述,再无疑义,沉声道:“杀人凶手!今日至此,究竟有何目的?”
崔滟月嘴角微扬,并不搭理,足踏焰星,势如野火,继续逼近南宫损。聂雨色见谈剑笏竟有相阻之意,简直快疯了:“好不容易狗咬狗,你别在这时发正义春行不?”
正欲当头棒喝,忽然地气旋扭,内堂的阵壁晃荡起来,原本如水中滴墨般的灰翳飞快扰动,越转越见清澈,殷横野那毫不出奇的微佝身形再次显露出来,转过一张和蔼笑颜。
“不容易啊,这个阵。”老者抚着下巴,四下打量:“在指剑奇宫四百年的传承之中,从未出现过这样的阵基,布置的符箓图书,更与东洲现行各派渺不相涉,半点沾不上边。你该不会说,这是出自你的发明罢?”
聂雨色死死按着地面,额际渗出微汗,试图取回阵势的主导权。自从在槐花小院遭遇这厮、阵法俱为所破之后,好胜的聂雨色便决心排设一座新阵,足以困住这头灰袍对子狗
不,根本是专为了克制他而生,下回交手,绝不再重蹈覆辙的终极杀着。以奇宫正统的遁甲术,便算上现存的“无”字辈师长,也找不出比聂雨色更厉害的。
他反覆推敲,耗费数不清的无眠之夜,不得不承认:即使准备周全,他排的阵法终究奈何不了灰袍客,破阵只是时间问题,遑论克制。焦虑非常的聂雨色,偶自绝殄经得到灵感,走上另一条与现行术法截然不同的道路,终于完成此阵。
当耿照向宫主提出条件交换,欲请聂雨色协助抵御灰袍客时,聂二公子乍看兴趣缺缺,只教宫主给卖了,不得不然耳。
实则心中欢喜欲狂,如嗅得血味的食人恶鲨,渴求一雪前耻的机会。此阵才初初完成而已,不可能除他之外,不可能有人能懂。
聂雨色眸中透出强烈的不甘与疑惑,却无法开口。他已错过抽手自保的关键一瞬,推动阵式的符箓将地气与他的内息、血气连结成一股,不住绞入阵图中,像被拧乱后再收卷的线团。
他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仍抱一线希望,欲从阵式内找出症结,拨乱反正。殷横野似未察觉眼前正是破阵而出的天赐良机,遥对崔滟月道:“这位是崔五公子罢?你虽变了形容,眉目间依稀见得令尊模样,我能认出。”
崔滟月本杀红了眼,听他提起亡父,恨意上涌,却不能不理,沉道:“你是何人?”闷雷般的语声极是险恶,杀气所向,已从南宫损移到殷横野身上。“老夫殷横野。”拜凌云论战之赐,纵非武林中人,也听过“地隐”大名。
崔氏书香门第,崔静照崔老爷子素敬儒宗,书斋里藏有成套的凌云智纂,经常同诸儿讨论其中绝妙的对子、诘问与策论,对崔滟月而言,地隐直是从书里走出来的人物。
听殷横野的口气,似与亡父相熟,崔滟月顿有些手足无措,生硬回道:“是是地隐前辈。”
“原来你还晓事!”殷横野敛起笑容,语带责备:“汝父不能再管教你啦,你不图复兴家门便罢,竟从了邪魔外道,抛却父精母血,成此不人不鬼异相汝父泉下有知,能瞑目耶?”
崔滟月心神震动,然而意不能平,忿忿辩驳:“为报大仇,不惜此身!”“仇人是谁?”“是赤炼堂雷氏!”“错!”殷横野不假思索,飞快接口:“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你崔氏满门因何贾祸,灭门之后,又是谁得好处?你连这点都不明白,兀自认贼作父崔五啊崔五,焦岸亭举庄百余冤魂,日夜在你身后坠着血泪,恨海难填啊!”脐间火元滚烫如炭,崔滟月浑身剧震,余光瞥向离垢,一个荒谬至极,寻思间偏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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