飕风声不绝于耳,每一剑拜凝功锁脉之赐,在空气中留下白烟似的清晰痕迹,如万箭攒刺,密密麻麻穿插于合围的中心部位。
谈大人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将年近七旬的老台丞列入“天下第一快剑”的候选名单,还极有可能抡元
即使如此,隐圣依旧毫发无伤,这点又更令人绝望。他对剑法所知有限,隐隐觉得台丞有此造诣,似不应浪掷气力,如示演一般,把整套剑法从头使到尾,然后才换过另一套。目前已使的三路游龙剑中“双龙欻飙鸣天钟”的震音能克制分光化影“三龙纷斗骇奔鲸”是快到留下残影的快剑。
首路“一龙沉荒起秋水”虽无花巧,这种堂堂之阵的正攻路数非常适合一槌定音,宜采后两路寻隙,令敌人疲于奔命,再以一龙沉荒之剑决胜
这样的策略足以摆平绝大多数的强敌,可惜并不包括三才五峰。但无论如何,总比在如此劣势之下还虚耗体力,来得更稳妥些。
从名目推想,八表游龙剑应是八门剑法的总称,前三套已是上乘剑法,其余只消段数相近,奇正相生,灵活运用,未始不能克建殊功,给殷横野一点颜色瞧瞧。
却听殷横野笑道:“你这般自暴自弃,是把这百品堂错当生沫港的登龙台,用你此生终战,向泉下恩师证明,他并未传错衣钵,将‘天下明宗’授予一名不长进的劣徒么?
萧谏纸啊萧谏纸,可惜仲骧玉自己,就是僭位盗名的顽愚之辈,你这一脉从一开始便歪了,何以成栋梁?”萧谏纸眸光如电,哑声厉斥:“住口!”
倍力加催,一一百零八式的三龙纷斗之剑转眼使尽,殷横野身形一晃,密密麻麻的剑痕当中忽不见人,下一霎眼,老儒生微佝的身影已凝于萧谏纸背后。
萧谏纸霍然转身,挥剑如长鞭,剑气飞甩似浪,击中尚未完全凝聚的残影。“居然是‘四龙或跃犹依泉’!”
殷横野疏眉微挑,举臂一格,剑气长鞭的鞭梢“卷”住残影之臂,真身却凝于化散的残影畔三寸处,而第二道剑鞭又至。“不容易啊萧谏纸,你赢你师父啦,一举跨上了登龙第四阶尔奋空拳彼击剑,水纵长澜火飞焰!”
萧谏纸已无法开口,额际水渍晶亮,每一道都凉彻心肺。这是仲夫子都没能达到的境界,但殷横野甚至还没出手。(莫非连踏临登龙台的“天下明宗”也奈何不了这厮?)苍天啊!“只有六路?”
少年剑眉一耸,除疑问外,只差一点就能被划归“桀骜不驯”的自负亦显露无遗。还有勉强克制却没什么用的“你们大人都是骗子”的讥诮忿懑。“只有六路叫什么八表游龙剑?”“等你当上明宗,”轻裘纱冕、面如冠玉的中年羽士一本正经。
“就可以改成六福游龙剑了。叫双拼、四海、七巧八宝都行,总之你说了算。我师傅说,昔年第十八代明宗蔺祖师某某人就打过这主意,欲改名为十八趴。”“不是吧这么缺德?”少年倒抽一口凉气,饱受惊吓。
“当然不会承认是为了占个历史定位,名垂不朽之类,说是希望教育学子们不屈不饶、越挫越勇,别被眼前的困难打败,只要书读得好,将来可以提早告老还不愁衣食之类的。”
“他后来是因为这个死的吗?”“世上哪有不死的?”仲夫子巧妙跳过这个话题,笑顾少年。
“用臣,你学什么都很快,光是‘一龙沉荒起秋水’,有人花上十数年工夫钻研,犹不可自拔。你入府三载,居然连‘六龙驭兮神将升’亦都练成,我敢说往后十年不,说不定一甲子内,都难有资质更高的了。”
若少年笨些,便未飘飘欲仙,也该欢喜不置,暗自雀跃仲夫子不但是众教御里最为学子们所拥戴,武功学问也是数一数二,大家都说他若有意争取,府尊之位不作第二人想。
可惜萧用臣摸透了他的脾性,凤眼一翻,语声呆板如诵经,连说还带比划,一句一个动作,睫毛眨巴眨巴十足谄媚,是仲骧玉最讨厌的那种、但于讲演竞赛肯定夺冠的架势。
“但资质并不是一切,努力才是重点。更要紧的是心怀若谷谦冲自牧,如果能无心权位,不受利禄名声所惑,就太好啦。我还漏了什么?一会儿让曾功亮给我刺在大腿上,他手艺可好了。热心助人?五道和平?还是爱护动物?”
“就之类的,你晓得。”仲骧玉苦笑。聪明的孩子并不好带,他们自负的外表之下,其实藏着较常人更脆弱易感的心思。
“但我要同你说的并不是这些。你已练完了‘六龙驭兮神将升’,这自是一套极厉害的剑法,但你能不能告诉我,与‘三龙纷斗骇奔鲸’比将起来,哪一路要更厉害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