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兽牙兽唾非是什么干净物事,若未及时清创敷治,轻则高烧不退,重则一命呜呼,身为猎王高足,老胡再清楚不过。胸中始终有股挥之不去的郁悒,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还有脑袋里那异样的昏眩
胡彦之也算披血裂创的大行家了,即使在万安邨时伤成那样,他也不曾有过现在这种捉摸不清、偏又无法全然否定,似无若有的诡异感受。
此非受伤所致,也不像被下药中毒,而是更玄奥难解之物。现下可不是纠结的时候。小耿的托付,阴谋家的反扑,还有母还有狐异门正受歹人觊觎,无论哪一条都是急逾星火,有累卵之危。
此外,这厢若已成鳄鱼盘据的巢穴,难保没几头会溜到另一侧,方才未遇是运气。先前监视他和十九娘,遗下草窝那人,没准非是什么潜匿大家,而是被鳄鱼拖走饱餐一顿,啥都没剩。
万一小耿和十九娘也遇上了这帮长嘴畜生,他们能不能自保无虞?“走罢,干活儿啦!”满面于思的豪壮汉子甩了甩头,仿佛周身无伤,随意能抖落一肩潇洒似的,扶着桠杈支起身。还未盘算该怎么移动到更远的树上,树干却随之一晃,发出令人牙酸的咿呀声响。(妈的,还能再倒楣点么?)胡彦之哭笑不得,情况却不容乐观。
这树径不过尺许,老胡用它撞死两尾大鳄,又背另一尾攀缘转上、踏桠发劲,哪一下不是折腾?前后几百斤的力道接连摧折,受损的主干再难支撑,便胡彦之只一蹬,怕不是人离树倒的收场。
赖着不走,近两百斤的雄躯摇得片刻,结果也是一般。畜生纵使无智,却有猎食的本能。胡彦之不敢以“千斤坠”稳住树身,以免残干虚不受力、当场断折,迳以道门绝学律仪幻化提气轻身,人树相合,整个人彷若一叶。
无奈一阵风来,树摇加剧,十余对惨绿鳄目齐齐上扬,倏又不动,饥火愈炽。远方水面哗啦啦地掀起浊浪,似有无数大鱼翻跃,风风火火向岸边移至。来到近处,赫见浪里的“大鱼”尖吻无鳍、尾长爪利,全是六尺以上的黑甲大鳄,居间围着一幢魁梧奇伟的巨影,怒鬃如电,蹄大如斗,咆吼似猛虎啸林,群鳄与之一衬,倒像大些的壁虎四脚蛇。
再近些个,方知鳄群张嘴非是嘶咬,而是遭巨兽咬得支离破碎,堪于气绝前嚎叫一二。挥爪也不是攻击或自保,盖因铁蹄踏碎背脊脑壳,不自禁地痉挛所致。
浊浪拍打上岸,留下无数血沫残肢。巨兽一甩长鬃,喷息如雷鼓电炽,喀哒喀跶上了岸,尾飞蹄蹬,将两头攀咬后臀的大鳄踹过对岸,冷不防张口咬住另一尾迎面扑来的,几下怒甩,鳄颈碎成了齑粉,长躯折成软软两截,如湿烂的面粉袋般被抛入水中。
“策影!”胡彦之忍不住大笑:“老兄弟,你这回实在来得太好啦。”这如天神降临的庞然巨物,自是来自异境天镜原的紫龙驹策影。万安邨一役后,策影满身披创,饶以紫龙驹之神异,也在朱雀大宅休养了好一阵。
耿照按老胡吩咐,每日让李绥着人为二哥备妥牛酒,供它大快朵颐,以恢复元气。策影极有灵性,毕竟不能长居厩栏,待外伤大致收口,胡彦之将它带出城,解去鞍镫马嚼,策影自寻深林逐猎,觅些不知名的药草自疗。
多年来一人一马联袂闯荡,血战之后,策影都是这般处置。寻常弼马术不适于紫龙驹,策影的岁数怕比老胡大上几轮,灵智丝毫不逊于人,待它恢复,总能回到他身边。
但此番回转的时机,实在没法再好了。胡彦之运劲一踏,树干轰倒,也不知压死几头鳄鱼。虬髯青年顺势翻跃,身下乌影一溢,策影排闼而至,犹有余裕放开蹄子一脚一个,踏碎几枚鳄鱼脑袋。
策影背上无鞍,胡彦之仗着骑术精湛,毋需缰镫,亦能驱驾。回臂一摸马臀湿黏,创口处血肉馍糊,策影毕竟不是浇铜铸铁金刚不坏。远眺前头绿荧点点,不知有多少鳄群潜伏,拍拍策影颈侧,低声道:“掉头,咱们绕另一头走去!”
紫龙驹不肯放蹄,冷哼一声,前后踢咬打转,迳与鳄群厮斗,似觉老胡之言荒谬可笑,颇有被看低的愠怒。胡彦之省起失言,急忙改口:“先回原处瞧瞧,免得小耿也遇上鳄鱼,那可不妙!”
策影长啸震野,铁蹄连踹几头被震晕了的鳄鱼,才掉头杀回狭舟浦。破烂的船坞内空无一人。十九娘在另一头的水道上备有箭舟,想来此际已然去远。
小耿欲往沉沙谷秋水亭,也不是一路。船坞内外皆无鲜血兽迹,胡彦之稍稍放心,头晕胸闷的异状不知何时已烟消雾散,无暇细思,驾策影全力驱驰,加紧回城。
循陆路走,看似是绕了远路,但策影狂奔不逊箭舟多少,兼有纵跃涉水之便,无片刻稍停。辅以胡彦之脑中钜细靡遗的越浦城郊水陆详图,不到半个时辰便已见得越浦城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