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便开始注意‘权舆’的动向。挑动姑射同志厮杀拼搏这事,他始终欠我一个交代。”血祭阵成,殷横野被卷入五里雾中,怒喝声回荡于耳际咫尺,如遭雾镜所围。
儒者眦目扬袖,指锋过处,气芒乍现倏隐,谁知却穿不破,只削出个底约两丈见方的四角锥,将他兜头罩入“道义光明指”劲力如困牢笼,一如修为绝顶的老儒,无从挣脱。
耿、聂二少的形影次第消淡,阵基划出的四角内渐起灰蒙,望之不出,难知其深。阵外所见,却非如此。在灰雾封起前的最后一瞥里,武功高得不可思议、智计甚至强压萧老台丞的堂堂隐圣,就像失了魂般,不知朝哪儿空戳一指,随即垂首怔立,似站着睡着了,任由周遭的混沌将其吞噬耿照看得目瞪口呆。他素知聂雨色的遁甲术天下无双,万料不到强如殷横野,竟也于一合间就缚,逼命之危一解,伤疲涌现,踉跄跪倒,拖着身子往崖边挪去,眼中只有斜倒血泊的首级。
从他之所在,望不见断首的脸面,只满头斑驳灰白在脑后扎成一髻,束发的皮绳一丝不苟,历经激战亦未迸散,不知是如何以独臂系就
从小到大,七叔总是睡得比他晚,又起得比他早,十数年如一日。每回梦魇惊醒,睁眼见七叔覆着稀疏灰发的后脑勺,便觉心安。
他多希望老人只是睡着了,又像过去那样肩头一动,缓缓翻过身来,单掌抚着自己的头顶,和声道:“做恶梦了么?别怕,不过是梦而已。醒来,便好啦。”这梦我不做了,七叔,我们
我们一块醒过来,好不?梦里的那些个绝顶武功、罕世奇遇、名利权位,甚至红儿、宝宝我都不要了,起床后我给您劈柴烧水,点炭开炉,背木鸡叔叔到院里晒太阳
就像从前那样,什么都不要变,好不好?可惜老人再也无法回答。一旁聂雨色撤掌收劲,好不容易缓过气,本就苍白的俊脸挂汗如雨,更无半分血色,抬见少年神目如醉、怔怔朝尸身爬去,探臂一扯,却被耿照拖前尺许,几乎立足不稳。
两人皆精疲力竭,但耿照膂力仍是大过了聂雨色,这一扯如蚍蜉撼树,反被拉向青萤点点的弃尸处。聂雨色识得尸踞丹厉害,连拽带踹,兀自弄他不醒,袖管一翻“飕!”
冷不防递出算筹,篾尖在耿照肩上一进一出,留下一枚血洞。少年吃痛,本能圈臂,谁知聂雨色一轮进逼,手法迅悍绝伦,连中掌心腕臂,总算“蜗角极争”应变之速冠绝天下,耿照缩手、抽退、于回击的瞬间认出来人,掌势一偏,轰得聂雨色足畔石屑激扬,怒道:“聂二侠,你这是做甚!”
“教你犯浑!”聂雨色扔去手里的小半截算筹,乜目冷笑:“那玩意叫‘尸踞丹’,专吃活人血肉,光扔山里都算是浩劫。
你若不小心沾上,我也只能放把火烧了你,免教蛊物带入人居处,荼毒苍生无算。”耿照心头一惊,也猜得到那闪着妖异萤辉的物事绝非善类,只是舍不下七叔,回头望去,不觉又近两步。
聂雨色怒极反笑,一把扯住他臂膀,哼道:“怎么,那死人与你有亲?”耿照悻悻挣臂,却也没再趋前,片刻才转过头来,低道:“不认识。怕与殷横野有所牵扯,察看一二罢了。我我不认识他。”
“你决计不能认他。”踞于百品堂的余烬残构间,怀抱焦尸、形容灰败的萧老台丞,在耿照转身欲走之际,冷不防唤住了他。
“此际上山,兴许迟了。殷横野应是世上最舍不得杀他的,你七叔必不教他如愿。”老人眉目垂落,如寄于半残木像里的幽魂,很难想像他曾有一双利如实剑的锐眸,随口喷出的讥嘲能叫人无地自容,悔生此世。
“若他身死,无论现场有谁,你都不能认他。弃于山林任其自化,或扫落山崖亦无不可。任谁问起,你都要说‘不认识’、‘不曾见’,他既非流影城后山长生园的七叔,更加不是姑射一党的高柳蝉,只是死于沟壑的一条无名尸。”
耿照像终于听懂了话义,铁青着脸,嘴唇微歙,本该是断然的反驳,不知怎地只余气声,较老人的喑哑还要闇弱。“七叔不会死。”“若他不幸捐躯”“不不会的”
耿照强笑道:“七叔身子虽不便,知觉却极敏锐,百品堂的烟气一窜上山,他便知事情不对啦,决计不会坐以待毙”老人并未抬头,自顾自道:“切记毁去尸身,湮灭痕迹,什么都别留下。
殷老贼未能生擒他,恼羞成怒之下,不定便要揭穿他的身份。无论那厮说了什么,你都不要听也不要信”
“以他老人家的应变机敏,只消抢在殷贼之前逃离,必不致遭难”“料你不能将听者尽杀了,起码要否认到底,就当世上没有这人”
两人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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