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出来前已有觉悟,岛上都安顿得差不多了,不急着回去。之后在湖庄遇杜胤两小,当时殷横野能调动儒门的高手结屠龙阵,大玩两手策略卖了吕坟羊、彭于子兄妹,依违命侯之言,先前仙槎集会里的权舆却不是他,莫非这面具
是从儒门高层处得来?“东海三宗,本出一源。道宗乃龙血,莲宗乃龙祀,儒宗则是龙臣,‘权舆’的传承系出其中,也不奇怪。”
不知怎的,蚕娘似觉得他有些避重就轻,并未正面回应,料他如不肯说,追问也是枉然,话锋一转:“现下知道是哪个搞鬼,你打算什么时候出手?
要不是我给那厮阴了一把,教某世外大能派人给打残了,怎么说也要算上一份的。这下可好,只能在一旁给你加油啦。”
世外大能假装没听懂,以长长的鎏金扇柄挠了挠发顶,讷讷道:“这个嘛我还没盘算好,再看一阵子罢。看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样来。”蚕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要不是我认识你这么久了”错愕、恼怒等情绪一霎涌上心头,正因来得太快太急,反倒留之不住。女郎叹了口气,轻摇螓首。
“光凭这点,就能断定你和殷小子是同谋。刺杀独孤弋你不认为是干涉武林,我替邬昙仙乡的门人报仇就是。你当年能插手我宵明岛的存续,殷小子篡了‘权舆’之位,你却不闻不问?就算认识你忒久,我还是不明白你到底在想什么。”违命侯淡淡一笑。
“你怎知插手宵明岛之事,我不是后悔至今?”蚕娘火气上涌,勉强按捺,冷笑:“看来你是后悔得紧了,巴巴带人来废我功体,算是略补前愆么?”
违命侯见她生气了,忙举手作投降貌:“过去以为对的,现在未必仍觉得没有错,独孤弋的事是这样,宵明岛的事也是。
我看过宵明岛数代的昏懦无能,担心从此没落,不能善尽祖宗交代的职责,才助你登上大位。但你瞧我的隔世圈,换了旁人看,是不是也觉得淫靡阴森、死气沉沉,最好大刀阔斧整上一整?
“我插手宵明岛事,犯的不是权欲病,而是自矜自大的瘾症。当时以为非做不可,如今却觉从出发点就错了,哪怕得到善果,也只是运气罢了。”蚕娘本欲还口,一转念又咽回去,始终没有出声。
“你是历代蚕娘中,绝无仅有的武材,任内压服岛上诸多派系,瓦解了不利宗门的反动势力,还在陆上建立邬昙仙乡等据点,令众人毋须困于蕞尔小岛,对延续桑木阴的祚胤,有着难以衡量的贡献。着眼于此,我的决定可能未必全错。”
蚕娘与他相交至今,罕听他直言夸赞不带戏谑的,咬住笑意,哼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接着要骂人了罢?”违命侯正色道:“你掌权百年,至今没个像样的传人,在胤丹书身上白白浪费了忒多心力,最后的结果如何,就别剜旧疤了。
仙乡蒙尘,你百死余生,好不容易恢复功力,不思宗脉之传,头一件便是出岛寻仇死于此间,桑木阴与百年前的困境有何不同?以此观之,我实是干了件错事。”
我不是光来寻仇而已!我也知道时间不多了啊!蚕娘欲言又止,咬着粉白的樱唇,倔强地别过视线,仿佛又回到专找小事同他闹脾气的惨绿年华。
“我不是来处罚你的。”见她这副模样,违命侯再板不起脸,笑顾她的眸光里不无宠溺,一瞬间跨越了两人机锋料峭、且合且斗的百年时光,停留在初遇时的单纯与天真。
“但愿这一回,你是真得到教训了。”身形微晃,挟一人而回,正是被蚕娘打成重伤的极衡道人。
“极衡,我依约来取你性命了。”说这话时,违命侯的口吻既无戏谑,也不带杀伐,平和里蓄着威仪,令聆者打从心底感到宁定,似乎循声而往,世间再无可惧之事。极衡挣扎欲起,无奈力不从心,勉强睁大了眼睛。
“侯侯爷小人望侯爷”“你放心,答应你等三人之事,本侯一定办到。”违命侯一按他的手背,一股绵和功劲徐徐透入,和声道:“十年练功,辛苦你们啦。
你等与蒲宗的交易,自今日起生效,本侯一定为你们找出那‘逐世王酋’韦无出,为赤尖山十五飞虎了却此仇。有本侯一句话,你放心罢。”极衡睁大眼睛,沾满鲜血的扭曲面上露出喜色,忽地神光焕然,连口齿都清晰起来。
“感感谢侯爷!十十年来受侯爷照拂,小人们死路逢生,得以苟且至今。后头的事便拜托侯爷啦,极衡代诸位弟兄,给给侯爷磕头。”
骨碌一声爬起身,倒头便拜。违命侯隔空托住,正色道:“你等俱是忠义之士,不必多礼。安心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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