较往日精细,也算面面俱到。耿照心中不无感慨,面上不露心思,挥手道:“全撤了罢。明儿再来。”
命人备马,冲秋、聂等招手,示意速速起行。包括罗烨在内,巡检营众人均不知典卫大人葫芦里卖得什么药,怎地脸色铁青若此,倒像鬼在后头追赶似的,忙不迭地只想走。
巡检营不计留守,足有两百余骑在此,人人均是全副武装,怕连风火连环坞都闯得,有什么好怕的?
轰隆一声,半山腰上华光迸散,映出一抹屋脊檐影,整个地面仿佛跳了一跳,马匹无不惊得踩起小碎步来,众骑士的吁止声、鞭肃声此起彼落,场面登时大乱。
许多人到这时,才发现山腰间似有座破落屋宇,却不知适才那道异光是真有其事,抑或自己眼花。“呸!他奶奶的”章成液着马鞭揪紧缰绳,忍不住啐了一口:“谁放的烟花炮仗?邪门”
忽见一道极细极白、电蛇般的异芒沿山窜下,快得虬髯军汉来不及喳呼,那异样的冲击仿佛已至面前(典典卫大人!)这原是谁也躲不过。
若非章成福至心灵,猛夹马肚,驭着跳立不休、尚未冷静下来的坐骑一窜一扭,差一点便要将典卫大人横里撞飞,那道异芒便即穿过无数人马,径直贯穿典卫大人,如流星般逸向远方也说不定。
他虽貌似鲁莽,实则小心巴结,冲撞上司的事是决计不会做的,更别说只为心上一丝不祥,纵马往大人身上撞去。
正因如此,此一变数谁也无法预料。耿照着地一滚,起身时见黑影罩头,魁梧的马躯已占据了他原有的位子,恰恰背向山道,挡在自己身前
而下一霎,战马连同鞍上全副武装的军汉,突然绽出无数纵横交错的亮痕,粉碎的脏腑、巨量的鲜血随爆开的腔压四散轰散,将方圆一丈内的人马齐齐推出,在地面留下一枚浓渲深皲的血月亮!章成瞠目张口的断首,与残肢、脏器、马匹尸块散在“血月”之内,漫天簌簌血雾还未沾地,便与尘沙混成一团,仿佛下起黑雨。
身形毫不起眼的灰袍人就站在血月亮的另一侧,无视周遭人马杂沓,没人知道他是如何到来、什么时候来的,明显撕自衣摆的覆面巾掩去面目,只露一双透着残忍笑意的灰眸。
孤倾于血泊中的首级,唤醒了耿照心中的怒火。他甚至忘记要嘲讽老人戴上覆面巾一事。激怒殷横野或许无法扭转结果,毕竟能做的事已不多,总比束手就戮要强。
而除耿照外的其他人,此际才惊见阵中来了不速之客,以及爆成一地乌红狼籍的百人长,呼喝声中马蹄屹蹬,尘翻血溅,屑沫横飞,甲片、长枪、弓刀的铿撞声此起彼落,灰袍客的虚影却穿插在这片致命的戟林刀尖间乍现倏隐,连惊慌人立的战马怒蹄都沾不上衣角,灰影眨眼间越过血月泥潭,掠至耿照身前。
少年颈背汗毛直竖,握住泥血里的刀柄连鞘旋出,迅雷不及掩耳反削身后他曾见风篁使过类似的招数,但色目刀侯的“驼铃飞斩”毕竟自血战中千锤百炼而得,耿照纵有思见身中之能,也无法凭一眼的印象复制,借的乃是回旋刀法的出其不意。那刀原是章成挎于腰间,章成连人带马遭“道义光明指”剐碎,因指劲分断的速度太快,体内腔压不及宣泄,竟硬生生炸开。
刀柄、刀身,乃至柄鞘上的铜件未损,系刀的炼条耷连着半截腰带、狮面带扣,以及辨不清是布抑或血肉的残碎,一并挥将出去,恍若铜锤流星。
毫无意外,灰袍客的残影消失在视线里,然而杀气的感应犹在。少年乘着旋势起身,刀柄一转“轰!”催劲震碎了刀鞘,朝迸飞的木鞘、扭碎的铜件之间,猛地扎入刀尖!霜亮的长刀搠如激浪,蓦然顿止,夹入两根枯瘦的指头,动也不动。
再度现形的殷横野露出一丝激赏之色,挑眉道:“这会儿你连我怎么出手,都猜到了八九成哪!”
啧啧称奇,却未痛下杀手,犹如戏鼠之猫。耿照不理他露骨的挑衅,刀尖倏转,手腕顷刻百转,于方寸间极尽杀着,心法转化自老胡所授的“无双快斩”招式却与胡彦之的双剑术无一丝相类,而是自心法提炼出更精纯基础之物,直指“无双快斩”背后的不易根本
殷横野就是要看他拼命挣扎、功败垂成,最后含恨难瞑的痛苦模样,本拟两指一合,连尖带刀绞扭成麻花一般,顺便震碎他的指掌骨轮,再乘旋扭之势,将刀柄硬生生搠入掌心,绞得整条右臂血肉模糊,撕成无数肉条。
岂料一夹之下,刀尖竟自行偏开,旋即反向劲至,顷刻间连转百度,异常刁钻的螺旋劲一霎千变,在最小的幅度内,极尽最大变化,偏偏又紧扣题旨,每一变无不是在追求杀伤力的极致,环环相扣,得理不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