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耿照不是没想过段慧奴会有出众的美貌,只没想到会美得这般温婉秀致,宛若池莲含蕊,又像隔篱言笑的邻家姐姐,开口应有无数软语。年纪虽已略超“少妇”二字所涵,段慧奴的脸似应与劲装少女调换过来,更符合人们的想像。
耿照不过一瞥,回见长孙旭瞠目结舌,平素的灵活应对荡然无存,仿佛见了鬼似,张口欲言,半晌却挤不出字句。少女嘴角微扬,无声无息擎出双刀,卷裹着银光扑向长孙旭!“日九!”
耿照眦目欲裂,碧火真气忽生感应,一道气机穿破刺客所筑人墙,牢牢锁至,只消一动,气机立时凝实,刀炁贯出虚空,破体成刃,怕是远远快过现场任一柄实刀实剑。(是高手!)耿照余光一瞥,分倒的人墙缺口间,不知何时多了条苍灰人影,衣衫质地与少女相类,却非贴身劲装,束袖绑腿,背挂毡笠,遮挡尘沙的披风下缘破破烂烂,一副江湖浪人的模样。
男子满面于思,发髻以巾子随意束在脑后,纵未覆面,形貌却掩于紊乱的垂发虬髯间,难以悉辨。耿照所识男子蓄髭者,老胡是潇洒自若,放荡不羁。薛老神君性格刚烈,微瑕难容,白髭亦如倒戟森严。
风篁则是披星戴月遍履风霜,周身都是旅思劳泛,豪迈中微带苍凉倦意。而此人,只能以“落拓”二字形容,微眯的眼中血丝密布,却不碜人,只觉无奈。
眉间深如刀錾,非是恨怒,而是说不尽的疲困。男子腰后系了柄单刀,怎么看都不像能顺手拔出,只方便以刀柄支肘。便是这么个落拓懒汉,迳以气机锁住了耿照,令他不敢分神,遑论救人。
另一厢,长孙旭被迫至面门的冷锐刀风一激回神,不顾颈背悚栗,及时仰头,也不见他吸气缩腹,溢出金带的胖大肚皮一敛,陷成了恰容刀尖扫过的诡凹,仿佛肚里装的不是肝脾肠胃,而是满满的细砂。少女啧的一声,脸上的阴刻顿成嫌恶,只差没喷出“死胖子”之类的嗔诟,双刀风驰电赴,却非胡里花稍,每出必取要害,好看是因为速度太快,全无顿点。
烁影间时不时迸出几道刀炁,简直像同使四五把刀。包围现场的穷山国武士本是王宫精锐,在南陵诸封国间享有“征王御驾”的美名,乃昔日穷山国主“战王”长孙天宗组建,御值中人人使刀,具是千中选一的好手,此际瞧得舌挢不下,一时忘了上前救驾。
除了攻的一方刀法精妙、气劲刁钻,守的一方简单粗暴、直接有效,亦令众人目不暇给,怔立观望。
日九在帝里和流影城均未习武,耿照与他做过执敬司的杂役,知他膂力平平,虽非颟顸迟钝,行动也不算特别灵活,少女却是顶尖的刀客手眼,真要对拆起来,长孙旭就算不是一刀毙命,撑死也就三两刀。
当他惊险避过头两刀后,就只做两件事提掌,开轰。少年国主全无支绌,因为对手根本近不了身。劲装少女能隔空发劲,内功绝非泛泛,然而与海量汪涵、仿佛用之不竭的长孙日九相比,差得可不是一丁半点。
单纯斗力,简直非他一合之敌,刀势被一波叠一波的掌力轰得溃不成军,夹在刀光间的无形气劲更形同摆设。更糟的是,长孙旭非如牯牛般闷头乱打,他缺乏临敌的经验,瞅着对手一气乱轰,只消被觑准空隙扎上一刀,便是死路一条
日九与她数度遭遇,均是险死还生,不敢托大,索性抛开拆招应敌之想,规规矩矩将恩师所授的一套掌法从头打到完,功架严谨一气贯串,掌劲层叠,反倒无隙可乘。
少女开始便失了先手,此后一路受制,气得咬紧雪嫩的腮帮。如非眼神险恶,倒像一头气鼓鼓的小母兔,分外讨喜。在众人眼里,两人宛若相对而舞,少女绕圈游斗,身姿娇妍,双手不见刀形臂影,全是匹练银光。
当中夹杂刀气,犹如八臂同使,凶险之余,又说不出的好看。而披罗戴紫的少年国主则是八风不动,掌势开阖,仿佛帝皇降玺,信手盖落,无不是万里河山。便不看澎湃掌劲,架势也十足烜赫,令人心生敬畏。穷山国民风尚武,素来崇拜英雄。
长孙旭因缘际会,被重臣呼延宗卫等推上王位,这批随行的征王御驾中,十有八九对这位白白胖胖、客气得近乎畏缩的新君不以为然,虽宣示效忠,那也是冲着统军使呼延宗卫之面,到此刻才真服了这娃娃国主。
料以这般掌力,莫说举国罕有能硬接一击的勇士,怕屠狮伏象也使得,既怀已逝的长孙天宗豪勇,更欣见战王有嗣,不禁热血上涌。也不知是谁起的头,众人擎出霜刃,敲击盾面,齐声高呼:“林火泽风,浩浩天宗,唯我穷山,历战天南!”
为国主战舞般的开阖掌势助威。穷山国并不富裕,然征王御驾之名,不下孤竹金甲、峄阳铁卫等大国劲旅,盖因其勇猛善战,实无愧于“历战天南”的战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