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几日,毅成伯夫人不避淫毒沾秽,自请与荷甄同住,以便就近照拂。别说娘娘感动落泪,拉着她的手久不能语,宫女们都快哭出来了,直将她当成了生佛菩萨,原本还有些在私下里闲言闲语的,此后全都闭上了嘴,非但不说,还不让别人说。
明栈雪当然不是什么生佛菩萨,也没有当菩萨的兴致,但在确定鬼先生永远都没法再作乱之前,她暂时没有离开的打算。此事固令人心烦,大大违背明姑娘我行我素的人生目标,毕竟主意是自己出的,一走了之太过猥琐。
况且冷鑪谷那夜委实惊心动魄,虽不肯承认,她心里是放不下耿照的,总觉以他目前行事,将来还要在鬼先生处吃亏。
既留下来,总得蹭一蹭最上等的雅座,皇后身边现成的表现机会,不好好把握未免可惜。耿照说荷甄所中淫毒,与妖刀赤眼的“牵肠丝”是一路,明栈雪当初在夺刀时曾浅中过一回,靠耿照的阳精解去,未受其害。
鬼先生所遗诸物之中,有类似解药的丹剂,已让荷甄服过。明栈雪也曾引来侍卫等诸多不知情的青壮男子,稍稍令荷甄脱出其他宫女的看管,恁少女的嫩膣、檀口被注入多少精水,始终无助于恢复神智,推测是中毒太深也太久,已无痊愈的可能。
鬼先生是她最后的希望,但果天表示鬼先生不知淫药为何人所制,他是自“巫峡猿”手中所得。
以“游增十六狱苦”的恐怖折磨,料想无虚。明栈雪本不在乎小宫女死活,既无法痊愈,不排除施暗手震断几处经脉,让她成为无知无觉的活死人,一来好照拂,二来不必再受淫毒折磨,就不知耿照何时突然来瞧,这等手法须瞒不过他,好不容易恢复融洽的关系,怕又要生出裂痕,故迟未下手。
某日在馆廊闲逛,俯瞰越浦周遭云流江绕,算算时间,荷甄丫头差不多该醒来发疯了,信步踱回,才见几位娘娘的贴身心腹守在房外。
皇后听见是她,隔门唤入。只见房内除熟睡的荷甄、坐在榻缘的皇后阿妍外,还有一位中等身材的锦衣老者,背对房门,正为荷甄施针。
桌顶的销金兽炉香烟袅袅,粗粗一嗅,烧的都是些宁神药料,仓促间难以辨出掺有迷香否,明栈雪索性闭息,袅袅福了半幅:“小童叩见娘娘,娘娘安好。”
声音无一丝异状,再也自然不过。阿妍面露微笑,看得出心情大好,招手唤她。“不必拘礼。泪娘来,我给你介绍一名大国手。”
拍拍身畔,竟是邀她并肩而坐。明栈雪自称毅成伯吴善之妻明氏,连起来恰是“吴明氏”阿妍初次发觉时忍不住噗哧一声,趁机问了“吴明氏”的闺名,想是真的欢喜她,喊着也亲近。
明栈雪这个万儿如今在东海道上也算赫赫有名了,毕竟以天罗香几十条人命书就,江洋巨寇都未必有这手笔,急中生智,自称泪娘。泪字市井百姓往往简写为“泪”拆成水目两边,恰与耿照的“耿”字相对:水对火,耳对目,也算相映成趣。
阿妍不知其中奥妙,只觉她娴雅温柔,又容易臊红粉颊,真个是楚楚可怜,与这个“泪”字十分般配,私下都这么唤她。
明栈雪依言走近,侍立在娘娘身畔,两人腿股微贴,雪肤匀肌隔裙偎熨,既感亲密,又不失尊卑礼数,此即为毅成伯夫人受宠之故。
锦衣老者的头发斑灰,说不出疏浓粗细,专注的侧面略显憔悴,却无甚特征,只觉鼻梁挺直,或许年轻时真是好看,如果不是尽将锋锐磨去的话。
人要是剉圆到再无一丝边角,难免黯淡无光,此人约莫如是。明栈雪发现不对,是从微一敛低视线之后,忽想不起这人的长相开始。
她不知世上有无这样的武功或术法,但这般自然而然地淡出记忆,本身就极不自然。明栈雪只记起了他的衣着和微佝,任一名老人打扮成这样,都可以说是这位娘娘口中的“大国手”
况且以国手论,他的针法只能说是平平无奇,没什么特别处。但明栈雪连这份平平无奇都忍不住怀疑起来。没有任何理由,硬要说的话,就是女人的直觉罢?“这位叶隐叶老师为我看诊多年,为了救治荷甄,从平望星夜兼程赶来”
明栈雪没看她这么欢喜过,彷佛老人治好了荷甄似的。才刚想着,蓦听阿妍笑道:“方才服药后淫毒已解,待用过几轮针,荷甄便能醒过来啦。”
世间真有这等本领,还不教你仙得飞起?明栈雪心中冷笑,面上却流露出惊诧欢喜之情,旋即捏紧手绢,低道:“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隐带一丝哭音。阿妍心中感动,伸手与她交握,一时无话。回神不欲失态,对明栈雪道:“叶老师医术通神,为人却不好令名,只与君子交游,故少有人知。是仇老师与程太医二位为我举荐,我才有幸知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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