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见褚星烈起不了身,兀自一副冰冷淡漠的模样,无意开口求饶,阴阴笑道:“你连四肢身板都使不好,断无自行回复功力的道理。不管你用得什么旁门左道,赶紧使将出来,最好还够你自盖天灵。错失良机,一会儿保证你后悔莫及。”
褚星烈微蹙着剑眉,冷冷回望,不知是无力还口,抑或苦苦思索,适才究竟发生什么事。不堪闻剑阴劲透体,殷横野自知无幸,横竖是死,哪管功体完不完美?钢牙一咬,逆运“阴谷含神”硬合缺损,管它经脉毁损气海碎裂,将体内诸元通通夯成一块,粗拓脉络,真气得以再行。
与褚星烈连撼七掌,一如沉沙谷对战耿照时,藉力一一收拾百骸,重启周天方圆。眼下纵非殷横野的巅峰状态,却不必再绑手绑脚,想用什么便用什么,就算见不着明天的太阳,凭藉三五之能,足以碾平这些个作死的蝼蚁。
他恨不得将褚星烈、萧谏纸凌迟至死后者落于廊庑间,身边的栏杆阶台尽皆碎裂,撞击力道之钜,可想见伤势必沉。老人鲜血披面,单薄的胸膛有着不正常的抽搐,殷横野狰狞一笑,指劲凌空“噗!”洞穿萧谏纸胸膛,旋即冒出一阵骨碌碌的血沫子,久久不绝。萧谏纸身子一僵,不再痉挛,胸膛起伏渐趋微弱,却始终没有静止。殷横野冷笑道:“想就这样死了,没那么便宜!老匹夫,我定教你悔生世间,与我为敌!褚无明便是你的榜样。”
身后一人喝道:“住手!”铿啷一响,人如鹏展贴地掠至,刀风抡扫,呼啸着斩向殷横野颈椎,却是耿照!萧、褚与殷贼周旋不过须臾,形势二度逆转,可说兔起凫举少纵即逝,不及拿眼来瞧。
耿照好不容易稍稍调复,忍痛撑起,擎出藏在院门后的簇新钢刀,飞奔来援。殷横野等的就是这一刻。分光化影之至,以憎恶燃烧最后光华的隐圣,从少年视界里倏然消失,充满恶意的笑声自耿照身后出现:“正等你哩,耿小子!”
身在半空的耿照汗毛竖起,无从借力,急运“蜗角极争”心法,欲藉攻击着体的瞬间腾挪,拼死砍他一刀没被破颅穿脑的话。千钧一发之际,忽传来一把熟悉至极的声音,听似还在殷横野之后,口吻与记忆中全然不同,无比陌生,俨然是另一个人。
“夫子久见。一别经年,庸甚挂念。”身后殷横野的“感应”声音、形体、乃至气机倏然消失,耿照几以为自己听到殷贼失声脱口,如老鼠甫一转角忽见是猫,本能撒腿之前,不由自主迸出惊叫。
少年着地一滚,单膝支起,回身舞开钢刀,遮护在褚星烈身前,意外看见一幅奇景:两抹灰影乍现倏隐,瞻前忽后,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跳跃穿梭,似无实体,既看不清模样,亭台石树等亦不能阻。
他们肯定正说着话,但声音亦同形影一般,不断在虚空与现实间来去变幻,以致解裂成无数破片,同时存在于相异的每一处。明白强援已至,耿照紧绷的心弦一松,难支伤疲,几乎瘫倒在地,勉以钢刀撑拄,抢至褚星烈身畔。
“木鸡叔叔木鸡叔叔!您振作一点!”捏着手掌伤口,将饱含蛁元的鲜血滴进褚星烈口中。苍白如傀儡的长发男子动了动,扩散的瞳焦忽又凝聚,浓睫瞬颤,半天才辨出是何人叫唤,目光似难及远。
“殷殷贼萧”耿照拼命将血滴入他嘴里,褚星烈神智更清醒些,奋力挥开少年手掌,开口全是休休气音:“我我不是你先杀贼莫莫婆妈”
耿照闻言本能转头,唯恐战况有变,忽掠过一丝异样,还未动念,右手已如电探出,堪堪接着褚星烈自击胸口的左掌。
高傲的风云峡一系,决计不会在胜败未分前自戕。一只玉色小瓶从褚星烈敞襟里滚落,耿照瞧得眼熟,猛然省觉:“奇鲮丹!”旋开瓶盖,其中空空如也,显已全在褚星烈腹中。排布幽邸决战之初,萧谏纸唯一的要求便是亲身与战。
毕竟逄宫是看在萧老台丞面上才伸援手,复有七叔与谈大人之仇,于情于理,耿照无法拒绝老人所请。
当木鸡叔叔也提出同样的要求,耿照无论如何不肯答应,最后是老台丞出面担保,让逄宫设阵保护二人,说亲睹殷贼伏法,于臆症病情有益,耿照才勉为其难点头。
是以耿照头一阵拼了命求胜,恐被殷贼突入第二进,使二老涉入险境。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褚星烈从一开始就打算手刃寇雠,无意作壁上观。
为重现龙息大阵,风云峡四少多次进出冷炉谷,从褚星烈打算拍碎贮装丹药的玉瓶、以免耿照循线追索,显然四少是知其盘算的。
萧老台丞那最后一击,连环六剑烜赫如风雷,怎么看都不像经脉受损的模样,说不定便是褚星烈以“奇鲮丹”为条件,换取老台丞的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