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她还是张开嘴,咽下那匙汤药。因为她看见了,他的左手上,有道新添的伤。
她记得,他是空手抓住,要砍断她颈项的利刃。那一剑,要是再砍深一点,他的手就废了。
发现她的视线,关靖也没有掩藏,继续又问:“你不是想杀我吗,为什么还要替我挡那一剑?”
沉香略微一僵,恼得抿起了唇瓣。
这个男人的性格,实在是乖僻可恶到极点,他根本就心知肚明,却还要故意问她。
为了回报他的嘲讽,她脱口而出。
“我是想看看,你会有什么表情。”
“喔?”他凝望着她,缓缓扬起嘴角。“你满意了吗?”
虚弱的心,因他的凝望,用力的跳动了一下,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不由得避开视线。
“沉香。”
他又唤着她的名字,声音低低的,回荡在耳畔,灌入心房。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应了一声。
“嗯?”
“你满意了吗?”
他再问,就靠在她耳畔。
脑海里,浮现了先前他脸上的表情,黑眸中极为罕见的惊慌。那些,全都是为了她。
沉香轻咬着唇瓣,感觉到他的心跳、他的呼吸。
“嗯。”她小声的答了。
他低声的笑着,然后满心愉悦的,再喂了她满满一匙,既浓又苦的药。
***
疗伤的日子,感觉特别漫长。
可是,关靖细心的呵护她,让她好想好想,再也不走出这间房子、再也不去面对外头的腥风血雨。
但是,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他还是在写着治国大策。他还是身处政争的暴风圈中。
此时此刻,只是暂时的平静罢了。
当沉香养病期间,透过关靖跟韩良的对话,她知道刺客是贾欣派来的,但是他们没有证据,因为那些刺客们,已经在那一日,都死在他暴怒的剑下。
那一天,他拖延着,是为了生擒那些人,却没想到她竟就在书房里,还挺身替他挡剑。
那一剑,让他暴怒,一时间失控,没有留下任何活口。
贾欣人会在现场,就是要制造同是受害者的假像。关靖差点连他也杀了,但是,他在韩良等人破墙而入时,抢第一时间冲了出去,据说还吓得尿裤子,在床上躺了三天。
于是,整件事只能不了了之。
沉香怀疑,他曾经遇过多少刺客?遭遇多少暗杀?他还记得清楚吗?还是早就已经不去算了?
鬼门关前走一遭,世间事看得更透彻。缠绵病榻的日子里,她有很多时间可以思考。
看着她一醒过来,就不厌其烦的搁下笔,端着汤药过来的关靖,她忍了又忍,最终却还是在喝完药后,忍不住开口。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她缓缓的吸口气,感觉胸口的伤还很疼着,却坚持要看着他的脸,提气问着:“你说,你不在乎,有没人可以理解,不在乎世人怎么看你,既然如此,为什么要让我知道?为什么你要告诉我?”
他将空了的药碗,放到榻边小几上,垂眼瞅着她,唇角微弯,一字一句的道。
“因为我需要你。”
她的心跳加快,很疼。
关靖伸手轻抚着,粉嫩的双颊,黑眸不移不闪,直勾勾的看着她。“我需要一个,敢站在我身边,跟我一起下地狱的女人。”
然后,他吻了她,跟她一同尝着,汤药的苦味。
那滋味,好苦好苦。
她听见,他靠在她耳边,缓声说着。
“以血喂毒。以命,换我的真心。”他轻笑的声音,震动她的神魂。“真不愧是我选上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