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的!我诅咒它!我诅咒它和你,永远!"
"不,求你不要这样!"
珍佳走进了厨房,妈妈艾莲娜一个转身,从来时的门走了出去。
"把门关上,孩子。不觉得好冷吗?刚才你还兴高采烈的,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只不过一次月经没有来,她想自己是怀孕了;当约翰回来娶她时,她只能告诉他取消婚礼,而且如果她想不惹什么麻烦地把孩子生下来的话,她就得离开农庄,她也只能离开培罗,因为她不能再继续伤害柔莎。
这就是一切!但她不能告诉珍佳。她太会嚼舌头了,第二天管保全村的人都知道。她宁可什么也不回答,立即转换话题,就像珍佳被抓住小辫子时所做的一样。
"太糟了!面团已经发过盆子了,让我们把面包做完吧,不然到明天晚上也做不完。"
面团还没有发过盆子,这是一个很好的借口,可以把珍佳的注意力转移到另一个话题。
当面团第二次发大了一倍后,把它从容器中取出来放到桌子上,并把它捏成条状,如果你愿意,可以在中间放一点蜜饯。如果不放蜜饯,可以在任意位置放上瓷娃娃。把长条面团卷起来,使两边接上。把面团接缝朝下放在涂过油、撒过面粉的烘板上。把面团做成圈,在圈和烘板边缘留足够的余地,因为面团还要发大一倍。同时点燃烘箱,使厨房保持适宜的温度,直到面团发好。
在把瓷娃娃放进面包之前,蒂塔朝它看了很久。按照传统习惯,在一月六日晚上,面包被分给众人。吃到瓷娃娃的人要在二月二日圣烛节,也就是纪念圣母玛利亚产后带着小耶稣前往圣殿的那天,举行一个庆祝典礼。从很小的时候起,这个传统就变成了她和姐姐们的一场竞争。那个找到瓷娃娃的幸运儿被认为是真正幸运的人。那天晚上,双手紧握着瓷娃娃,她可以许下任何愿望。
蒂塔仔细地琢磨瓷娃娃精巧的形状,一边想小时候许愿真是太容易了。那时候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长大了。你才知道有许多东西是不能奢望的,被禁止的,有罪的,下流的。
但什么是正派呢?难道是否认你真正想要的每一件东西?她希望自己从未长大,从不认识培罗,从不需要逃离他。她希望母亲不再折磨她,不再叱责她,蔑视她。她希望柔莎不能阻止爱丝蓓兰莎结婚,这样爱丝蓓兰莎就不会知道这份痛苦!她希望这个孩子能有乔楚的勇气,在必要时逃离家庭!许了这些愿之后,她把瓷娃娃放进面包,并把面包放在桌上发酵。
当面包第三次发大了一倍后,用蜜饯进行装饰,用大好的鸡蛋上光并撒上糖。在烘箱里烤二十分钟,然后让它冷却。
当面包做好之后,蒂塔叫培罗帮她把面包端到餐桌上去。
她可以叫别人帮忙,但她想跟培罗私下里说几句话。
"培罗,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这很容易,为什么不到黑房间来?那儿没人会打搅我们。
我已经等你好几天了。"
"这件事正是我想跟你谈的。"
珍佳进来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她说洛沃一家刚到,客人们都在等着他们切面包。蒂塔和培罗别无选择,只好推迟谈话,先把面包端进餐厅,客人们正焦急地等着呢。当他们穿过过道时,蒂塔看见母亲一动不动地站在餐厅门旁,愤怒地盯着她。她吓呆了。妈妈艾莲娜向着蒂塔逼近过来,普凯开始朝她狂吠起来。它背上的毛由于恐惧而根根倒立。它慢慢地朝后退缩。在紧张中,它把后腿踩进了餐厅一角的痰盂,当它跳跑时把痰盂打翻了,泼了一地。
它制造的骚乱引起了坐在客厅里的十二个客人的注意。她们吃惊地向门外张望。培罗只好解释说普凯近来老是干些莫名其妙的事,她许是老了的缘故,不过没什么要紧,一切正常。然而帕基塔·洛沃看出蒂塔几乎要晕过去了。她叫了一个人帮培罗把面包端到餐厅,因为她看出蒂塔不舒服。她把蒂塔扶进了客厅,让她吸了一点嗅盐,蒂塔马上就恢复了过来,然后她们一同到餐厅去。走之前,帕基塔拦住蒂塔问道:
"你觉得还好吗?看你还有些发晕,瞧瞧你的脸色!如果我不是清楚地知道你是一个正派的女孩子的话,我敢发誓你怀孕了。"
蒂塔笑了起来,假装轻松地回答说:
"怀孕?亏你想得出!我的脸色和怀孕又有什么关系?"
"女人一怀孕,我就能从她的眼睛看出来。"
蒂塔得感谢普凯又一次救她从这个尴尬的场合脱身,因为从院子里传来的难以置信的喧闹使她得以中断和帕基塔的谈话。除了普凯的吠声,她还能听出几匹马的奔跑声。所有的客人都已经到了。这么晚还会有谁来呢?蒂塔赶到门口,打开门,终于知道普凯为什么这么大吵大闹。一个人正率领着一队起义军策马奔来。当他们跑近后,她认出领头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姐姐乔楚。在她身边的是几年前把她带走的那个男人,胡安,他现在已经是一个将军了。乔楚跨下马,她像这么多年都未曾有过一样。她自信地说,她知道今天是切国王日面包的日子,所以她就来喝一杯新调的巧克力。蒂塔被深深地感动了,她拥抱了姐姐,把她一直领到餐桌旁,满足她的愿望。她们家的热巧克力超过任何人家的,因为她们对每一步骤都非常认真,从准备到调制。调制也是一个很关键的步骤。不熟练的调制会使高质量的巧克力变成令人作呕的饮料,要么火候不够,要么就过头,这样就会使巧克力太稠,甚至烧焦。
有一个很简单的方法可以避免上面提及的问题:把一块巧克力在水中加热。水的用量要稍稍多于杯子的容量。当水第一次开的时候,把它端下来。并把巧克力完全熔化在水中;用一个巧克力磨臼搅拌,直到巧克力和水均匀混合。把盘子放回炉子上。当巧克力第二次沸腾时,再把它从炉子上端下来。稍稍冷却后再把它放回炉子上,让巧克力第三次沸腾。再把巧克力端下来并搅拌。把一半巧克力倒入一个小壶中,把剩下的巧克力再搅拌一会儿。然后在表面还泛着泡沫时,把它们一起端出去。也可以用牛奶代替水来做热巧克力,但这样只沸腾一次就够了、第二次加的时候应该不断搅拌,这样才不至于过稠。不过,用水做的热巧克力比用牛奶做的更容易消化。
乔楚每喝一口面前的巧克力,就闭一下眼睛。如果一个人能把母亲家里的气息和味道带到任何地方,那生活会好得多,可是这不再是她母亲的房子了。她的母亲已经去世了,而她竟然一无所知。
当蒂塔告诉她母亲的死讯时,她感到了真正的悲伤。她回家是为了让妈妈艾莲娜看看她如何战胜了生活。她成了起义军里的一个将军。这个职务完全是通过浴血奋战赢来的,在战场上她像疯了似地进攻。她生来就具备领导才能,所以一加入军队,就得到迅速提升。她担任过许多重要职务,直到权力顶层;而且这次回来时她已经和胡安高高兴兴地结了婚。他们在分别一年后又重逢了,他们的热情又被唤醒了,就像他们初次见面的那一天。一个人还能要求什么呢!她真想让母亲看看她现在的样子;她也真想看看母亲,哪怕母亲只是瞟她一眼,告诉她得用餐巾把嘴唇上的巧克力擦干净。
巧克力还是像从前那样可口。
乔楚闭起眼睛默默地祈祷,乞求上帝给予蒂塔更多的年月来为家族做菜。她和柔莎都不知道怎样做菜;蒂塔死了的话,家族的过去会和她一同死去,吃完晚饭后,他们来到客厅准备跳舞。大厅被无数支蜡烛照得明晃晃的,胡安演奏吉他、口琴和手风琴都极为出色,给在座的所有客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乔楚用靴尖在地板上打着拍子,为胡安演奏的乐曲伴奏。
她远远地从大厅的另一头骄傲地望着胡安,身边围着一群崇拜者,问她在起义军中的地位。乔楚一边悠闲地吸着一根烟,一边讲述着她参加过的激烈的战斗。当她讲到她指挥的第一支行刑队时,那些人都吃惊地张大了嘴。但她在音乐声中坐不住了。她打断了自己的故事,冲到大厅中央,和着胡安的手风琴,优雅地跳起了波尔卡舞。也漫不经心地把裙子提到膝盖,一点也不感到拘束。
这种态度在妇女中产生了不小的震动。
柔莎凑在蒂塔耳边低声说:
"我真不知道乔楚是从哪里获得这种节奏感的。妈妈艾连娜不喜欢跳舞,而且他们说爸爸跳舞也很糟糕。"
蒂塔耸了耸算是回答。尽管她完全清楚是谁给了乔楚节奏感和其他品质。她打算把这个秘密带进坟墓,但没能做到这一点。一年后乔楚生了一个黑白混血儿。胡安震怒了,威协说要离开她,他不能原谅乔楚又回到往日堕落的生活方式中去。蒂塔为了拯救他俩的婚姻,告诉了他们事情的真相。幸好她没敢烧了那些信,因为现在母亲"黑色的过去"证明了乔楚是无辜的。
对胡安来说这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但至少他们没有离婚;
他们永远地在一起生活,而且大多数时候很幸福美满。
蒂塔知道乔楚富于节奏感的原因,就像她知道柔莎婚姻失败的原因和自己怀孕的原因一样,现在她想知道的是如何解决这个问题。这才至关重要。至少现在她可以有个人倾吐满腹心事。她希望乔楚能在农庄上多待些时候,好听听她的故事,并给她出些主意,珍佳的想法正好相反。她对乔楚大为不满;不完全是对她不满,而是对伺候她队伍的工作不满。这时她非但不能享受晚宴,还不得不在院子里搭起一张大桌子,为五十名士兵做巧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