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奔来的人,是她此刻最害怕最不想见到的人——拓拔焘。她的佛狸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哭着任由泪水迷住眼睛,她哭着问他“我们不是约好了吗?要在燕都早被废弃的西城门旧址那处见。你答应我的,在那里接应我哥哥。带他到魏国去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别告诉我说,你身上的血不是燕国人的。”“林飞,你冷静一点。”拓拔焘没想到林飞会在这个时候窜出来“你听我说。”他急急数落冯翼的不是“一开始这就是冯翼的圈套。”
“你住嘴!”林飞摇着头捂住耳朵,步步后退“既然知道是圈套,你为什么还要来?你根本、根本只是想要利用我这个白痴!假装被他骗过而来谋策你自己的利益。”
拓拔焘眼见林飞一直退到宫城边处,十分心急“我承认我是利用了这个机会。但是我真的没想要利用你!利用你的人不是我,是冯翼啊!”他其实知道他对不起林飞,但在拓拔焘内心深处,并不认为他用这个机会联络凉国一举灭燕有什么不对。身为一个君主,他的选择是正确的,但是他没有办法置林飞的感情于不顾。他最害怕的事,就是林飞不肯原谅他,所以纵然知道这个时候,他不该说这些话,他还是迫不及待地想将一切都推到冯翼身上。
“住嘴!”林飞哭得满脸俱是眼泪“你太残忍了!拓拔焘我不会原谅你的。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我好不容易相信你了,即使你一再犯错,我也相信至少你对我是好的。至少你绝对不会做出伤害我的事。”
“我没有想要伤害你。他是自杀。”拓拔焘急急辩解“我不会杀他。因为他是你兄长啊。”
“对。”林飞眼泪纵横,一早迷住了眼“像你这样的人,以为不杀他就已经是你最大的仁慈了吧。可是你灭了燕国,他又怎么可能不死。在你心里,成王败寇原是很自然的事,你根本不会想失败了的人有多痛苦。”
“对啊,我不会想!”拓拔焘也恼怒了“难道我乖乖地任由他杀了我,才是喜欢你的证据吗?”
林飞心口一阵绞痛,她按心弯腰,回答不出。她只是不断哭着自问,为什么她生命里的每一个人都要抛弃她,欺骗她。
父亲抛弃了她,因战乱。
师父抛弃了她,因生死。
兄长欺骗了她,因燕国。
佛狸欺骗了她,因野心。
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要不断地向他们妥协?为什么就连声称爱她的人,也可以这样对待她。
这一刻,站立风中,只觉好冷。
尽管燕城在燃烧,像平凉城里最浓艳的枫叶那样,却还是让站立在这高处俯望城下的林飞觉得冷彻骨髓。满心满眼,俱是绝望心灰。
站在冷月之下,衣角飘拂的男子是谁?
是那个在柔然大漠,她奋不顾身从流沙里救出的小孩子吗?
是初见那日音色诡魅贴在耳畔轻声絮语的少年吗?
是伴她游历江南,神色淡定少年老成的佛狸吗?
是秋分之夜,与她并肩坐在扁豆田里祈求白头到老的恋人吗?
如果是,为什么同样是这个他,却一而再、再而三惹她落泪,让她难过?
失魂落魄地向后再退一步,林飞怔怔地望着拓拔焘。
是了。他早就计划好了。
他早就认定,狡猾地认定,即使他再怎样骗自己,自己都会原谅他。因为他有这样的自信,才会不害怕失去她的一再触犯她的底线。是她一直以来,都太宠拓拔焘。她和他都在不知不觉中相信,不管再怎样对待对方,最终都会取得对方的谅解,都还是可以在一起。
可是,这一次,林飞不可能再去原谅。
因为她无法原谅这样的自己。
“是我把你带来这里是我害冯翼死,是我让燕国灭。”林飞笑了,在黑暗中,笑得让拓拔焘阵阵心惊。
“你很有自信,有自信我会相信你、我会原谅你。可是拓拔焘”林飞瞪大水汽朦萦的凤眼。她瞪得大大的,不肯让眼泪再落下,她哽咽地看着他说:“就算我无法不去一而再再而三地原谅你。我也有办法,不让你得到这样一个唯上会重复上你的当的林飞”最后一句话说完,已经退到宫城角的林飞骤然翻身,向城下坠去。
“飞儿!”
“公主!”
拓拔焘与魏彪同时惊叫扑上,却只是各自抓住一片断裂的衣角。
黑色的夜为背景,鲜红的火为衬托。林飞的头发被风扬成羽纱,她就那样深深地凝望拓拔焘,落向被血与火染作枫城的燕都。
像个最最华美的祭品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