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他走,好吗?”
唐柔小心翼翼的抬手,想抚摸剑拔弩张的触手,并以此安抚他的情绪。
可他避开了。
抿紧唇,定定地看着她,一字一顿,像在控诉。
“你、要走……跟他?”
唐柔的手僵在空气中。
她的沉默让青年眼中藏着的最后一丝期待破碎。
他艰难的移开视线,像在保全自己最后的幻想,缓缓后退,回到破碎的水舱旁,呈现出独自舔舐伤口的自闭模样。
像受了委屈的小动物,原本凶狠嗜杀的触手蜷缩起来,拢在他苍白的身躯旁。
唐柔抿唇。
“阿尔菲诺……”
青年背对着唐柔,头颅深陷进触手之间,俨然一幅拒绝沟通的姿势。
人鱼沉默地注视着她。
眼中混合着某种疲惫和受伤的情绪。
在他缺席的漫长岁月,曾只属于他的人类心里,终究住进了别人。
她和那个章鱼的亲昵和不经意间的默契,让即便在这场无声角逐中获胜的他,显得格外多余。
胸口空洞洞的。
他有些茫然。
好难受。
他难道真的受伤了?
失血过多让人鱼闭上了眼,入戏太深,他真的奄奄一息,甚至连水箱里的水都泛起了金红色。
唐柔最终对阿尔菲诺说,“你先冷静一下,我再来看你。”
这句话不久后,背后响起了关门声。
房间内的光线暗了下来,破碎的水舱上,青年抱着自己的触手,俊美的面容上满是茫然。
没有人看到他那双越来越湿润的墨绿色眼睛。
17号的脑海中回映着饲主最后的神情,略带警惕,脸颊上有道被他弄伤的红痕。
自责,疼痛,懊悔。
每一种情绪都陌生又熟悉,它们的产生皆与饲主有关。
青年冰冷的唇腔内,那颗尖锐带毒的倒勾型颚片几乎把下唇咬烂。
可他丝毫感觉不到,自虐般的回忆着那个画面,不断自我凌迟。
为什么不信他?
苍白的手指间,缠绕着一缕被皮筋绑住的黑色长发,被水打得湿润,耷拉着,这是他的心爱之物。
是唐柔剪给他的一缕头发。
安静无人的实验舱内,只剩下他的喃喃自语。
“疼……我、疼的。”
……
医疗中心不治伤。
后勤部不给水舱。
17号对人鱼表现出空前敌意。
基地下达了预警通知,这次罗宋火山引发的海啸颇为严重,有可能会造成城市系统部分瘫痪。
唐柔看了一眼,没等放下手机就有人将电话打了进来。
阿瑟兰终于睡醒,声音有点哑,“柔,你回来了吗?”
“没,我在基地。”
“快回来吧,第一波海啸已经抵达滨海区域,海水倒灌,民宅被毁,有些地方已经通讯中断了。”
唐柔捏了捏眉毛说,“我现在可能回不去。”
“怎么回不去?我看基地很多人都下班了。”
还没等她说什么,人鱼忽然从水箱里钻了出来,拉住她的手。
冰冷的体温透过接触的地方传递过来,唐柔回过头,对上了那双空灵冰冷的眼睛,“我能跟你走吗?”
唐柔愣住。
“我想离开这里。”他的眼中倒映着她的身影。
那张雌雄莫辨的脸庞贴上了她的手心,神色晦暗不明,“可是我逃离不出去。”
阿瑟兰疑惑的问,“你那边是谁在说话?声音真好听……”
唐柔说了句,“我待会儿给你回电话。”
人鱼仰头盯着她,唐柔有些无奈,“实验体不允许离开基地。”
“你能的。”他定定地看着她说,“我原本就不属于这里的。”
因为一个人而苏醒,而上了岸,而被贪婪的人类抓捕。
不会有人知道为什么人鱼会来到陆地上,为什么本来在异世深海中沉眠的神秘生物会变成实验室的阶下囚。
连把他唤醒的人,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