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发

    “不管是千千还是纤纤，都是我的女儿！”顾南笙眼圈也有些发红，十多年未见，他有太多的亏欠！

    女人吸了口气，似乎想要平静掉心里的那些愤怒，和积攒了太多年的委屈，可却无济于事。

    唇边的笑意苍白无力，眼神也透着一丝茫然期盼还有化不开的苦楚愤怒。

    “女儿？你当年离家出走的时候，你有没有记得你家里还有妻子、有女儿、有儿子！”

    “你知不知道你走之后，妈妈一个人照顾我们，没两年就出了意外，从那个时候起，我们就成了别人眼中无父无母的孤儿！”

    “你知不知道，妈妈走后，我背着子恒去太平间看妈妈最后一眼，子恒还傻乎乎的拉着妈妈的手，说，妈妈这么冷你为什么不盖厚一点的被子，你的手好冷，恒恒帮你暖暖！”

    “他那时候都不知道什么是死！他还以为妈妈睡着了！你说可不可笑！”

    “你更加的不知道，失去所有支柱后的我们，过着怎样的日子，每天早上，我做好半生不熟的早饭让顾子恒吃完，急急忙忙送他去幼儿园，然后自己再跑到学校上课。”

    “别人都有父母开家长会的时候，只有我一个人，为我自己的今后，为我的整个人生负责！那时候的我才9岁，在本该快乐的童年就要扛起别的孩子都能懂得的责任和重担，你知道不知道！”

    “后来，我们被接进福利院，子恒被别人欺负，有时候被打得青青紫紫，却不敢告诉我。我甚至以为在福利院很好，至少不用再过那种朝不保夕的生活”

    顾万千唇角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那时候她确实那么想，觉得福利院很好，很好。

    “可直到有一天，我无意间看见顾子恒被其他小朋友推倒在地踢打肚子，我才发现再好的地方也不是家，再好的人也不是自己的亲生父母。”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拿起的砖头，但我狠狠的拍在了那个小孩子的头上，流了一地的血，那么刺目的红，那是我第一次动手打人，差点要了那个小男孩的命，福利院的阿姨背地里都说，将来我或许会成为杀人犯，你知道在那么小的年纪被人冠以了这样的期待，我的难过，我的害怕吗！”

    “顾南笙，你什么都不知道，当初既然走了，今天又何必回来！”

    顾万千怒吼出声，过往那些痛苦的回忆，每说一句，身子都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可比起发泄控诉，她更想问，既然回来了，会不会明天又要突然扔下他们，再次消失十多年？却问不出口。

    “千千，你原谅爸爸，爸爸当初也是迷了心，才会扔下你们不闻不问。”顾南笙脸上有着浓浓的忏悔，让人看着不忍。

    都说父女连心，顾万千真恨自己的不争气，看着他已经苍老的脸庞，还有那眼里染满的风霜，心还是软化了！

    她和顾子恒不同，不能任性的一走了之，更何况这个人还是她心心念念盼着的亲人，给了她生命，是她幼年所有幸福快乐的源泉，这一天，只有她清楚自己到底盼了多少个日日夜夜。

    “还有间卧室空着，你先住下吧！”

    顾万千说完去衣柜里取出一套干净的床上用品，将床整理好，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关上门，眼泪才再也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她不是原谅的太过简单，而是至亲的人，无论如何都恨不起来，三室一厅的房子，只有将那空出来的地方填满，才是一个圆满的家，不是吗！

    一晚上，顾万千都没有睡好，顾南笙的突然回来，就像是一个美梦，让她内心有着说不出的欢喜，那种欢喜甚至冲淡了这些年来她一个人一步步走来的心酸，可越是这样，她越不敢睡去，她害怕早上醒来，那人又消失不见，一切不过又是一场虚无的梦境。

    直到天快亮了，顾万千才迷迷糊糊的睡着，可还没睡去多长时间，就听见厨房的位置传来叮叮当当的响声，醒来再睡就难了，下床穿了双拖鞋，从卧室里走出来，远远的就看见，厨房里有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在不停地忙忙碌碌。

    燃气灶上坐着热水，估计是水开了，冒着袅袅的热气，在厨房四周弥漫开来，顾万千看的越发朦胧，眼睛也跟着酸涩起来。

    顾南笙将包好的馄饨下进了锅，饱满的馄饨入水发出清浅的响动，明明那么小，又隔了几米的距离，可顾万千就是听到了，而且还听的真真切切，就好像那声音不是响在空气中，而是响在了自己的心尖上一般。

    勺子搅动几下，热气弥漫的更加厉害，这一次还伴随着阵阵香气，是顾万千十分熟悉的气味。

    芥菜馅的小馄饨。

    多少年了，这个味道一直都在她记忆的最深处，可越是深入骨髓的记忆，越不敢轻易拿出来回忆，怕回忆伤人伤己。久而久之也就放任的它留在了那个位置。

    顾万千倚在门口静静的看着男人忙碌，这一幕隔了十多年，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好像觉得一切都只是昨天才发生的事情，画面还是那样的清晰，只是顾南笙已经有些斑白的发提醒着过去曾经错开的十多年光阴，十多年无处可寻的父爱。

    或许是感受到了顾万千的视线，顾南笙回头，看向顾万千的双眸里带着父亲才会有的慈爱。

    “醒了，过来吃饭吧，你最爱吃的芥菜馅小馄饨。”

    顾万千的脚步就像有自己的意识一般，朝着顾南笙的位置一步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