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永远被打入地狱。然后,我俩虔诚地念了两篇圣母经和天主经。凭着你当时对我的爱情,假如像我担心的那样,你忘了它,那么就凭你永远打入地狱的发誓,我命令你今晚在你房里或在修道院花园里接待我。”
意大利文作者在下面好奇地引用了尤拉写的很多长信,而艾蕾的回信只摘录了有关段落。事隔二百七十八年,我们对这些信字里行间洋溢的爱情和宗教思想已经感到陌生了,所以我怕摘录多了读者会厌烦。
从这些信来看,好像艾蕾同意了我上面摘要翻译的信里提出的要求。尤拉也想出了进修道院的办法。一句话,就是装扮成女人。艾蕾见他,是在底层朝花园开的窗户栏栅前。艾蕾怀有难言的痛苦,尤拉觉得往日那样温柔、那样含情脉脉的姑娘,对他来说变成了另一个人。她待他很客气。她让他进花园,纯粹是为了履行宗教誓言。相会时间很短,可能是十五天以来发生的这些事情使他很烦,所以没有多久他的傲气便压住了痛苦。
他心想:“在阿尔巴罗她似乎生气勃勃,而眼前的她却形同死人。”
艾蕾对他说话的那种客气语气,让他的泪水夺眶而出。他现在要做的事就是竭力忍住眼泪。她说哥哥死后她改变初衷是非常自然的。听完她的辩解,尤拉慢慢地说:
“你没履行诺言,没在花园里见我,过去,听到卡维峰的圣母经钟声,你就很快在我面前跪下。而今天你没有这样做。只要你能够,就忘掉你的誓言吧,而我是忘不掉的。愿上帝保佑你吧!”
尤拉说完,离开了窗栅。他本来可以在那里呆一个半小时的。一刻钟之前,他还是那样渴望这次相会,而现在,他主动结束了它。这次谈崩了,他心里很难受。可是他想,她对自己冷冰冰的,作为回报,如果不让她感到内疚,那他就该遭到她的鄙视。
天还不亮,尤拉就离开了修道院。他立即骑上马,命令士兵们在卡斯特罗等他一个星期,然后回森林。尤拉失意极了。他往罗马走,每迈一步,他都在想:
“难道我就这样离她而去!难道我们彼此成了陌生人!呵,法彼沃,你报复得我好苦!”
他一路上,看见行人,便更感到气愤。于是他催马穿过田野,奔向海边的荒滩。那里遇不到那些样子悠闲,令他羡慕的农民。心情不受他们刺激,他才透出一口起来。这荒凉的海滩与他的情绪十分协调,他慢慢地平静下来,开始考虑自己的悲惨命运。
他心想:“我这种年龄,还有办法去爱另一个女人!”
这种可怕念头一出现,他更加感到沮丧。因为他很清楚了,这个世界上他只爱一个女人。他想,要是对另一个女人吐露一个“爱”字,他一定受到痛苦的折磨。光是这种想法就叫他心碎。
他突然发出一阵苦笑。想道:“我这不正像阿立奥斯特笔下的那些英雄,发现自己的情人躺在别的骑士怀里,为了忘掉这些浅薄妇人,独自在荒无人烟的地方去游历”
尤拉一阵狂笑后,又泪如泉涌:“她也不见得有什么大的过错。她虽然背弃了我,但还没去爱别的男人。她本来心地单纯而贞洁,误信了别人对我的诽谤。可以肯定,别人在她面前,说我参加这次该死的战斗,是有意寻找机会刺杀她哥哥。甚至说我居心不良,盘算把她哥哥杀死,让她成了那豪门巨富的唯一继承人而我竟那样蠢,让她被敌人迷惑了整整十五天。应该说我如此不幸,是老天剥夺了我对生活的识别能力。我这个人太惨了,太贱了。我的生命对自己和他人,都变得毫无意义了。”
此时,年轻的尤拉忽然产生了一种少有的想法:他骑马奔向大海,海浪已经扑到了马蹄上。他真想驱马入海,离开这受苦受难的人世。世上唯一让他感到幸福的人已经背弃了他,他还怎么活下去?但突然,他又产生出一个念头,放弃了寻死的想法。
他想:“我现在受这点痛苦,与死后的痛苦相比,又算得上什么?现在她对我已经很冷淡,我死后她会更加薄情。我会看着她扑向我情敌的怀抱,这个情敌可能是罗马某个公子少爷。魔鬼为了折磨我,总要千方百计安排一些最残酷的场面。这是他们的职责。因此,我即使死了,也无法忘记艾蕾,对她的爱情将有增无减。因为这是上帝惩罚我的最有效的办法。”
为了驱散这种求死的邪念,尤拉开始虔诚地背诵圣母经。过去,念圣母经的晨钟敲响时,他曾那样傻,作出了那种决定,现在看来那是他一生中最大的错误。出于对圣母的敬畏,他不敢想得更远,也不敢把心思全部表露:
“如果说我铸下终生大错,是由于圣母的感召,那么无比公正的圣母,就不应该赐予某种转机,使我重新得到幸福?”
想到圣母会主持公道,他渐渐有了信心。他抬起头,看着对面挺立在阿尔巴罗城和森林之后的郁郁葱葱的卡维峰和那座神圣的修道院。正是修道院念圣母经的晨钟,使他作出了他现在称之为不幸的一时糊涂的决定。然而,圣地出人意料的优美风景给他以慰藉。
“不,”他嚷起来“圣母不可能抛弃我。既然艾蕾是我的妻子,她的爱情准许她这样做,我的男人的尊严也愿意这样做。那末听到她哥哥的死讯,她就会想到我和她的夫妻关系。她会想,我和法彼沃战场相遇是命中注定。而在这之前,她早就属于我了。法彼沃比我大两岁,精通武艺,孔武有力,远胜于我。有千万条理由可向我妻子表明,这场格斗根本不是我挑起来的。她可能还记得,她哥哥用火枪向我开枪,我也没有记仇。记得我从罗马回来,第一次与她幽会时,我对她说:‘那有什么办法?他是为了维护家族的荣誉。我不能责怪一个做哥哥的。’”
出于对圣母的笃信,尤拉又生出了希望。他策马上路,几小时后,回到了自己部队的驻地。他见战士们荷枪实弹,走上了从那不勒斯到罗马的大路,准备从卡散岭经过。青年上尉换了一匹马,与战士一块走。那天没发生任何战斗。尤拉也没问行军干什么,这点对他并不重要。他一置身于士兵的领导位置,便对自己的命运有了新的认识。
他想:“我真是大笨蛋一个,我完全没理由离开卡斯特罗。艾蕾可能不像我气愤之下想像的那么坏。不,她不可能不属于我。她的心灵是那么天真、纯洁。她的初恋之情就是出自她的心灵。她对我充满了诚挚的感情。她不是曾多次准备与我这穷光蛋私奔,去卡维峰找修士为我们主婚?留在卡斯特罗,我怎么也得与她再见上一面,跟她讲讲清楚。我真是感情用事,使孩子脾气!上帝啊!要有一个朋友当时提醒我一下多好。只隔二分钟,同一件事就有了两种认识。”
这天晚上,当队伍离开大路返回森林时,尤拉去见亲王,请求让他再去亲王知道的地方待上几天。
亲王叫道:“见鬼去吧。你以为现在是跟我耍孩子气的时候吗?”
一个小时以后,尤拉又出发去卡斯特罗。在那里他找到了手下的人。上次他傲气大发,丢下艾蕾而去,现在他不知怎样给她写信才好。头一封信只写了一句话:“明夜愿意见我吗?”
她的回信也只一句话:“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