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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泰拉·迈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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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不够,孩子。”达伦的语气十分强硬“我和我的助手们必须听你亲口说出你的遭遇。在你讲述的过程中,我们还可能提出一些让人难堪的问题。不过,别紧张,孩子,”达伦的口气缓和下来“在这里并没有法庭上的速记员。噢,不过黑勒先生得做一些必要的记录。”

    趁这个机会,我赶紧拿出了记事本和铅笔。

    “而且,”达伦用手轻轻指了指泰拉“你还得做好准备,年轻的女士,你很可能还得再一次站在证人席上,再一次当众讲述你那不幸的遭遇。”

    泰拉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她转过头看了一眼伊莎贝尔。伊莎贝尔正用饱含同情的目光注视着她。泰拉又将视线移到了墙上,盯着墙上模糊的壁纸花纹,似乎想要把它穿透一样。

    过了好一会儿,泰拉才转回头来看着达伦。这一次,她的声音十分平静:“对不起。不过我真的是想帮妈妈和汤米。请提问吧。”

    泰拉的口气虽然缓和了下来,可是她的脸上还是毫无表情,如同戴着一个苍白的面具,这使得她下颌上的那一道疤痕显得更加醒目了。

    达伦向前弯了弯腰,轻轻拍了拍泰拉放在膝盖上的那双手。然后他说道:“谢谢你,亲爱的,我会尽量不去问那些使你难过的问题。好了,”达伦又靠回到自己的椅子上“让我们先从晚会谈起吧,你本来不想参加的,对吧?”

    泰拉那双母牛般的蓝色眼睛仍然直勾勾地瞪着,她语气平淡地说:“每次那些军官聚在一起,总是喝得醉醺醺的,然后就给自己和妻子惹上不少的麻烦。而那些军官的妻子们比她们的丈夫也好不了多少,也常常是喝得酒气熏天的我一向不情愿去那种地方。”

    我在一旁问道:“你是指阿拉迈酒吧吗?”

    泰拉不经意地扫了我一眼,回答道:“是的。震耳欲聋的音乐声,狂放不羁的舞蹈,成箱成箱的走私酒说实话,我觉得那里真是低俗无聊。每个星期六的晚上那些海军军官都会去阿拉迈酒吧狂欢一场,他们把那叫做‘海军之夜’,几乎所有的客人都是海军军官和他们的妻子,他们总是把那里弄得乌烟瘴气、一塌糊涂。”

    我继续问道:“那个星期六的晚上也是这样吗?一塌糊涂?”

    泰拉微微地耸了耸肩“还没有。不过我觉得那里十分乏味低俗。”

    “所以你就决定离开了?”我一边飞快地记着,一边问道。

    “我之所以去参加那天晚上的聚会是因为汤米和吉米布莱弗德上尉已经预先定好了单间。如果汤米一个人去的话可是我一进到阿拉迈酒吧,就觉得很烦。后来我实在忍受不了他们的胡闹”

    达伦问道:“那你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呢,亲爱的?”

    泰拉毫不迟疑地答道:“刚过了十一点半。其实我并不是真的离开,我当时只是想出去透透气。”

    “有人和你在一起吗?”

    “没有。我是一个人出去的,我开始是沿着卡拉蒂瓦大街走的,后来就穿过运河,顺着诺恩伊拉路向海滩那边走了一会儿,也就是一两个街区那么远吧。”

    “具体有多远呢?”

    “我也不太清楚,大概五十英尺左右吧。我顺着公路走了一会儿,后来就决定回去了。于是我又转回来向着阿拉迈酒吧走去。”

    “只是出去透透气?”达伦一边说着,一边沉思着。

    “是的。”

    达伦抬起了头,盯住了泰拉的眼睛问道:“那么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对不起,亲爱的,我不得不这么问。”

    泰拉开始不安地扭动着她的双手,好像要把它们扭断似的,她的眼神也变得更加涣散呆滞了。

    “就在那个时候,一辆车从我的背后开了过来,然后它就在我的身边停了下来,那是一辆福特越野车。后来有两个男人下了汽车,一把抓住了我想把我塞进汽车的后座里面。我拼命地挣扎着,那个叫乔瑟夫卡哈哈瓦的家伙一拳打在了我的下巴上,我疼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坐在泰拉身边的伊莎贝尔轻轻地嘘了一口气,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泰拉仍然面无表情地继续讲述道:“这时候,另一个叫亨利陈的男人用手紧紧地捂住了我的嘴,紧接着就把我塞进了汽车里。我哀求他们放我走,可是我每次一开口的时候,卡哈哈瓦就狠狠地打我,亨利陈也打了我。”

    我问道:“那么当时车是开着的,还是停在路边的?”

    泰拉回答说:“车是开着的。他们一把我拉上车,车子就开了。在汽车的前排座位上还坐着三个男人。”

    我问道:“是哪一种族的?”

    “我当时以为他们全都是夏威夷人,可是后来才知道他们是混血儿。”

    根据我在“玛鲁鲁”号上看过的资料显示,在这群泰拉所说的“混血儿流氓”中并不全部是混血儿:其中乔瑟夫卡哈哈瓦和本阿哈库罗是纯夏威夷血统,荷瑞斯伊达和丹维德塔凯是日裔,亨利陈是中国人。

    达伦说道:“请接着说下去,亲爱的。”

    泰拉机械地继续说道:“我把我的钱包拿了出来,然后把里面的钱全部都给了他们,还告诉他们,如果他们肯放我下车的话,那么我的丈夫还会给他们更多的钱。我一边哀求着他们,一边把钱包给了他们。这时,坐在前排座位的一个男人——阿哈库罗转过头来说,‘拿着钱包。’后来,亨利陈就从我的手里把钱包给拿走了。”泰拉停了一下,似乎她有点儿说累了“阿哈库罗不断地回头看着我,还总是冲我咧嘴笑着,于是我就仔细地看了他几眼。我记得他有一颗金牙,就在这个位置上。”泰拉张开嘴,用手指示意了一下。

    我问道:“他们把你带出多远呢?”

    “我不太清楚。我只记得他们一直在沿着阿拉莫纳路向前开着,大概经过了一两个街区吧。后来,他们就把车停在了公路右边的灌木丛里随后卡哈哈瓦和陈就把我拖下了车,又把我带到了灌木丛里,接着陈就强奸了我”

    泰拉的脸色阴沉着,不过仍然是一点儿表情也没有。她毫不动情地叙述着自己的遭遇,好像她不过是在读一张洗衣单一样。可是坐在她身旁的伊莎贝尔用拳头狠狠地抵住了自己的嘴,泪水像小溪一般地涌出,将她脸上美丽的妆彩冲得一塌糊涂。

    泰拉平静地继续说道:“我想跑,可是不行,他们狠狠地、一次又一次地打我,后来我就晕了过去。我真的不明白这种事怎么会发生在我身上!他们怎么能干出这样猪狗不如的事”在渲泄自己的憎恨的时候,泰拉的声音仍然十分地平静“在亨利陈打我的时候,其他的人就站在一旁看着,他们还抓住我的胳膊不让我动弹。”

    伊莎贝尔又深深地叹息着,在她的叹息声中夹杂着拍噎。

    泰拉似乎对此一点儿都没有感觉到,她还在说着:“后来其他的那几个家伙也对我干了同样的事,我大概被强暴了五到六次,卡哈哈瓦是最后一个。我当时觉得自己快要死去了,就开始祈祷,这使得他非常生气,于是他又狠狠地打了我。我叫喊着,‘你要把我的牙打掉了!’可是他却说,‘我才不在乎呢!你马上给我住嘴!’我不断地哀求着他,求他别再打我了。”

    就在这时,伊莎贝尔站了起来,捂着嘴跑出了房间。

    我冷静地问道:“他们只有五个人,可是你却记得被强暴了六次?”

    “我记不太清了,可是我觉得陈曾经两次强暴过我。我记得他当时就站在我的身边说,‘我想再来一次。’其他人都没说什么,只有一个家伙催促道,‘快点!我们还得赶回卡历利路呢。’”

    我问道:“那几个人讲英语吗?”

    “当他们和我说话的时候,他们使用英语。有时,他们之间说着我听不懂的语言。他们几个用英语对我说了许多亵秽的话,我不想再重复了。”

    达伦理解地点头说道:“这当然可以,宝贝。那么你听见他们是怎么称呼对方的吗?”

    “哦,是的,我听见了布尔这个名字,还有乔,还有我没有完全听清究竟是贝利还是本尼,再有就是沙特这个名字。”

    我说道:“你当时一定仔细地端详过那几个人?”

    泰拉点了点头说道:“卡哈哈瓦穿着一件短袖马球运动衫,蓝色的长裤。阿哈库罗也穿着一条蓝色的长裤,上身是一件蓝色的衬衫。荷瑞斯伊达穿着深色的长裤,上身穿着一件皮背心。还有那个陈,我记得他穿着一条深色的长裤。”

    泰拉的记忆力正好提供了警察所希望得到的证供。

    达伦又继续问道:“好的,亲爱的,在他们侮辱了你之后,又把你怎么样了呢?”

    “我记得有一个人把我扶了起来,我想是陈。随后他又说,‘路就在那边。’紧接着他们几个人就匆匆忙忙地上了车,然后就开车离开了灌木丛。在我转过身的时候,看见了车”

    我问道:“当时车朝着什么方向?”

    泰拉平静地说:“车的尾部正好对着我,当时车的前灯和尾灯都亮着”

    “那么你一定看见汽车后部的汽车牌照号码了?”

    “是的。我看见了车牌号码。我记得那辆汽车的牌照号码是58—805,不过我似乎记错了其中的一个数字。”

    那几名嫌疑犯开的福特牌越野车是其中的一个小子荷瑞斯伊达姐姐的汽车,那辆汽车的牌照号码是58—895。不过在泰拉经受了一番痛苦的蹂躏之后,她把其中的“9”看成了“0”

    达伦又继续问道:“那么在这之后呢?”

    “我觉得头晕得厉害。后来我就在灌木丛中跌跌撞撞地走着,终于走到了阿拉莫纳路上。就在那个时候,我看见一辆汽车从瓦奇蒂娱乐园那边开了过来,于是我就跑到了路中间,挥动着手臂。那辆汽车就停了下来。我跑到了汽车前面,可是车前灯晃得我睁不开眼睛。我就问车里的人是否是白人,他们回答说他们是白人。我就告诉了他们发生过的事,然后请求他们把我送回家。在我上车以后,他们想把我送到医院或警察局,可是我哪也不想去。后来他们就把我送回了家。”

    达伦接着问道:“那么在你到家以后,你又做了些什么?”

    “我脱下衣服,彻底地冲洗了自己。”

    大家全都沉默了,所有的人都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沉寂了一会儿之后,达伦轻声地问道:“这有效吗?”

    泰拉仍旧是毫无表情地说道:“没有。几周之后我发现自己怀孕了。”

    达伦的语气充满了同情“噢,亲爱的,这真不幸。我想你的医生一定想办法帮你解决了这个呃,难题?”

    泰拉简短地回答道:“是的。”

    就在这时,伊莎贝尔摇摇晃晃地走了回来,她向大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就又坐到了沙发上。这一次,她没有紧紧地靠着泰拉,而是给她留出了足够大的地方。

    达伦又继续说道:“让我们再回到那个可怕的夜晚你大约是在什么时候又看到你丈夫的?”

    “大约在凌晨一点,”泰拉说道“他从外面打来电话,想知道我是否在家。我对他说“快点回来,我出事了,一些可怕的事’”

    达伦又说道:“那么在你丈夫回来以后,你是否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泰拉迟缓地摇了摇头,说道:“开始的时候,我什么也没说。那一切真是真是太可怕了。可是他就和我坐在这张沙发上,不停地询问着我,虽然猜不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是他很清楚一定是件非常糟糕的事情。虽然我已经洗干净了,可是当时我的脸还是浮肿着的,脸上还有瘀伤的痕迹,我的鼻子一直在流血。汤米不停地问着,他求我告诉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你说了?”

    “是的。后来我把事情的全部经过都详细告诉了汤米,包括其中的每一个细节,他们怎样一个接一个地强暴了我卡哈哈瓦如何在我苦苦哀求时打伤了我的下巴他们怎么打我”

    “你丈夫报告了警察局,然后你又被送到了医院?”

    “是的。后来,我指认出五个袭击我的流氓其中的四个,他们是因为那一天晚上的另一起袭击案而被抓住的。”

    达伦又简单地询问了此后的一些情况。

    泰拉讲述了她缓慢的恢复治疗,新闻界记者的穷追不放,法庭上的唇舌之争,庭外焦急的等待结果“滑稽的”延迟判决而结束了这个案子。但是,事情并没有就此终止。在判决公布之后,海军士兵和本地的年轻人之间又发生了几起冲突事件,最终斯特林将军下令对莫诺阿山谷一带的海军住宅实行了全面的严密保护。

    泰拉眼睛空洞地瞪着达伦,似乎在讲述一件和她根本就没有任何关系的事情“最让人难以忍受的是那些无中生有的流言蜚语。有人造谣说汤米不信任我,打算和我离婚,因为我和另一名海军军官有了某些不正当的关系。后来,他们居然还说汤米在床上堵住了我和那一名军官,汤米怒不可遏地暴打了那个海军军官,然后又打伤了我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始终不断。”

    达伦关切地问道:“那么你的丈夫是怎么忍受住这一切的,亲爱的?”

    泰拉的语气仍旧十分地平静:“我尽力安慰汤米,告诉他别去理会那些胡言乱语。可是汤米做不到,他半夜常常会惊醒,整个人变得更加消瘦而憔悴。”说到这里,泰拉空洞地叹了一口气“我在夜里常常会从噩梦中惊醒,大声地尖叫。这时候汤米总是耐心地劝导我,安慰我。他做得简直是太好了,可是我真的很担心。”

    “很担心?”

    “汤米在出事以后几乎没有好好地睡过一觉,在他的眼眶四周始终有着浓重的黑色眼圈。后来,我渐渐地恢复了,可是汤米仍然休息不好,他经常在夜里起来,在起居室里面走来走去,不停地吸着烟。”

    达伦理解地点了点头,说:“这一切对你的母亲也是一个打击。”

    “是的。最初,汤米只是给她发了一份电报,告诉她我受伤了,但是没有具体说我出了什么样的事。后来,妈妈赶到夏威夷之后才知道我出了什么样的事,所以妈妈极为震怒,她愤愤地发誓要让那些侮辱我的家伙得到应有的惩罚。”

    达伦继续问道:“那福斯特克夫人做了些什么呢,亲爱的?”

    “在我出事的最初一段时间里,妈妈只是帮助我料理家务,因为汤米既要照顾我还要理家,同时还得出海执勤,实在是太累了。”

    “还有呢?”

    “妈妈一直坚持不懈地去见斯特林将军和本地的一些政府官员,要求他们将那伙流氓绳之于法。”

    “福斯特克夫人不和你们住在一起,”我问道“在”

    “不,”泰拉快速地打断了我的问话“在我可以起床活动的时候,这间房子就显得过于狭小了,于是,她和我的妹妹海伦娜就在其他的地方租了一间房子。”泰拉停了一下,向我们解释道:“海伦娜是从长岛我父亲那里赶过来的,最近我父亲的身体不太好,所以他不能亲自来。”

    在整个谈话期间一直沉默不语的林赛突然开口问道:“迈西夫人,你是否参与绑架了乔瑟夫卡哈哈瓦呢?”

    泰拉的那双大眼睛直勾勾地瞪着林赛,语气冷淡地回答道:“没有,当然没有。我第一次听说这件事是在当天上午,”泰拉停了一下,说“琼斯在出事的当天上午来到了我这里”

    我追问道:“是在出事之前呢,还是在出事之后?”

    泰拉冷冷地答道:“是在出事之后。琼斯突然地冲到我这里,急急忙忙地递给我一支枪并告诉我,‘拿着——乔瑟夫卡哈哈瓦被杀了。’我问他汤米在哪儿。他告诉我说汤米和妈妈去处理尸体了。”

    泰拉仍然毫无表情地呆坐在那里,看上去就像是精神病院中的一名智障患者。

    达伦又问道:“后来那个叫琼斯的水手又做了什么?”

    “琼斯让我给他拿些喝的东西掺水的威士忌。我拿给他了。”

    我单刀直入地问道:“迈西夫人,你的母亲和丈夫杀了那个男人?”

    泰拉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说:“我很抱歉,乔瑟夫卡哈哈瓦被打死了。不过我想他那是罪有应得。”

    随后,泰拉记起了我们是她的“客人”就为她刚才的“失礼”向我们道歉。接着她问我们要不要来点喝的,她已经预先吩咐她的女佣备好了一壶冰茶。

    “比翠丝!”泰拉大声地叫了一声,一副主人的架式。

    过了片刻,那个漂亮能干的日本女佣走了进来,在她的手里端着撒有柠檬片的冰茶壶。

    泰拉望着我们,仍然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有时候我想他们为什么不干脆杀了我,要真是那样该有多好,现在所有的这些麻烦就都不会有了”她突然又记起了自己的女主人身份,向我们指了指摆好的冰茶“我希望你们能喜欢这种味道,这是按东方式的方法调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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