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闹起来也不是吃素的,在山乡海岛跟官军缠上,十年八年也剿不干净。
从来没有人敢在曹操面前这样明目张胆地提条件,许褚等人眼眉都立起来了,曹操却不往心里去,拱手道:“列位英雄,一会儿老夫自有分教,保证叫你们满意得没话说。”
张辽也觉孙观太愣,连忙说好话:“明公切莫见怪,孙老弟其实最是热心。听说您爱吃鲍鱼,特意准备了一大车腌好的。我们赶路先行一步,明天弟兄们就赶着车给您送来了。”
曹操很满意:“多谢孙英雄厚赠,战乱以来贡品断绝,这些鲍鱼老夫正好带回许都奉天子享用。”
孙观抱着臂膀笑道:“那是给您的,不是给皇上的。若是您准俺带着弟兄们继续留在家乡,以后皇上家的鲍鱼俺全管了!”
尹礼凑趣道:“明公听见没有,这小子就是臭嘴不臭心,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孙观一撇嘴:“你他娘的别胡说!俺心是好心,但嘴也不臭!”
众人听他们斗嘴无不大笑,张辽道:“时候也不早了,我看咱们还是进营说话吧。”
“且慢!”曹操拦住五人,“可不能这么随随便便叫你们进去。仲康替我传令,叫满营众将列队两厢,鼓乐手都给我准备好,吹三通打三通,把几位英雄风风光光迎进去!”
军令传下,连营里立时热闹起来,各部将校乃至祭酒掾属纷纷整装赶来。军乐手擂鼓手吹的吹打的打,真好似迎接贵宾一般。大家分列左右拢目观瞧,但见曹操与张辽携手揽腕昂首阔步而来;再往后看,大胡子、大胖子、青面颏、刀疤脸,灰布长衣绢帕罩头,腰里掖着大刀片子,这神头鬼脸的都是什么人啊?官军迎土匪,众将想笑不敢笑,都瞧着曹操的面子作揖行礼。孙观等人却是大开眼界,纷纷抱拳还礼,眼瞅着“大小头目”数都数不过来,心中暗暗佩服——老曹这座山头势力可比自己大多啦!
曹操直把他们引到中军大帐,吩咐庖人摆下最好的酒宴,又怕这帮人怀疑自己有加害之心,命全体将校就地解散,只把与他们熟稔的张辽、陈登留下来。一时间美酒佳肴水陆毕陈,上好的鲍鱼炖好了,还专门给陈登预备了新鲜生鱼片,七人主客分明各自入席。
曹操深知这帮草莽人物的性子,铜尊酒盏一概不用,就拿大碗盛酒。自己慢慢斟上,当先端了起来:“英雄至此老夫先干为敬!”说罢强自忍耐把一大碗烈酒喝了下去。
“痛快!痛快!”臧霸等人见他饮酒甚投脾气也都喝干了。
曹操从来没这么喝过,为了逞豪气强灌一大碗,直觉满眼昏花五彩缤纷,好半天才稳住心神,缓口气道:“唉……列位真是英雄好汉,不带随从就敢进老夫的连营,你们既然推心置腹,老夫自然将心比心以诚相待!”
吴敦这半天一句话都没有,可这闷葫芦见到酒话匣子就打开了:“这人生在世最重要的就是义气!您跟文远是朋友,文远跟臧大哥是朋友,可我们跟臧大哥更是朋友,拐了个弯大家都是朋友!”
一介土匪跟当朝三公攀交情,这话说得实在放肆。曹操也不计较,只道:“说得好啊,都是朋友。朋友们请!”又敬了诸人一碗,不过自己却不敢再灌了。
这两碗酒一下肚,孙观又扯着嗓门嚷道:“俗话说得好,为朋友两肋插刀!文远和奴寇叫俺们来,俺们哪能不来?”
“奴寇?!”曹操一愣。
臧霸凶巴巴的脸上露出一丝羞涩:“惭愧惭愧,是在下的诨号。”
曹操微然一笑:“奴寇奴寇,世间疾苦逼奴为寇,这名字倒还算妥帖……那你们几个的诨号叫什么呢?”
孙观见他爱听,越发放开手脚了,放声道:“俺的诨号叫婴子、吴敦诨号黯奴、尹礼的叫卢儿。”臧奴寇、孙婴子、吴黯奴、尹卢儿,这名字一听就是草莽土匪叫的,将他们的出身事迹彻底暴露。
“有趣有趣。”曹操面露莞尔。
无知者无畏,孙礼全不在乎,竟乐呵呵问道:“曹公,您的诨号是什么?”此话一出口,张辽、陈登都惊得面如土色。
曹操却不计较,戏谑道:“我倒没有什么诨号,不过有个小名唤作阿瞒。”张辽见他不恼,这才安心饮酒。
“这小名倒似个女娃子。”孙观笑得前仰后合。
曹操摆摆手:“你们的都知道了,那昌霸的诨号又叫什么?”
孙观脸色一沉,炸雷般的嗓子突然压低了,喃喃道:“他倒是没什么诨号,但老百姓都叫他昌豨。”
“哦?昌豨……”曹操陷入了沉思。豨者,野猪也。《淮南鸿烈》有云“封豨修蛇,皆为民害”,老百姓这么叫他,足见昌霸是凶狠残暴之人。但眼下这个时候,曹操还顾不上跟个草头王计较,只是意味深长道:“这名字似乎霸道了些。”
臧霸恐他不悦,赶紧补充道:“其实昌霸这人就是脾气怪点儿,不见得没有向善之心。”
曹操听他有意回护,自然要给面子,顺水推舟道:“不错不错,谁天生就是恶人?都是这乱世逼出来的嘛!”说话间他目光扫过四人脸庞,见他们个个低头似有感触,便提高嗓音正色道,“臧霸、孙观、吴敦、尹礼听教!”
四人是来投诚的,但兵马、粮秣、地盘等尚未商榷妥当,没料到曹操突发教令,错愕之间面面相觑。张辽凑到臧霸耳边道:“放宽心吧,跪下听封,愚兄不会害你的。”臧霸信赖张辽,立刻绕过桌案跪倒在大帐中央。他是这四个人的头,他既然肯跪,孙观等犹豫片刻也跟着跪了:“愿听曹公号令。”话虽这么说,心里不免还有些惴惴,呼号声参差不齐。
曹操见他们乖乖跪下,捋髯道:“尔等本为安善之民,遭逢乱世失身为贼。尚怀纯良之心,不忘天下之本。虽占据郡县滨海之地自作威福,然讨黄巾、逐贪官、诛恶霸、拒吕布,保有一方之百姓,亦不为无功。老夫上疏朝廷,表奏你等为……”说到这儿曹操故意停顿了一下,瞧着四人紧张的神情,倏然微笑道,“表奏尔等为郡国之将。臧霸为徐州琅邪相;孙观为青州北海相;吴敦所占利城诸县提升利城郡,任为利城太守;尹礼所占东莞诸县提升东莞郡,任为东莞太守。所辖滨海县城如旧,一应兵马、粮秣、部署仍归你们自主调遣!”
四人瞪大了眼睛,张着嘴半晌说不出话,舌头都快掉到地上了。曹操见他们如此窘态,莞尔道:“怎么样?几位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曹公乃是俺孙婴子的重生父母再造爹娘!”孙观高嚷一声,重重地磕了个头,“要是知道归顺朝廷
这么好,俺早他娘的洗手不干啦!”臧霸三人也受宠若惊,磕头似鸡奔碎米一般——曹操这样的安排,非但没有剥夺他们在青徐沿海的割据,而且承认了他们划地统治的合法性,都有了郡守、国相一级的高官。四人出身低微,不是山野草莽就是衙寺小吏,家里好几辈子没出过有身份的人,如今骤然间成了二千石的地方大员,这官当得都欺祖啦!
见他们感恩戴德连连叩首,曹操仰面大笑:“哈哈哈……这是朝廷的恩德,也是列位修身所致,快快起来吧!”曹操既赞辅天子又褒奖四人,单把自己的干系撇清。
四人仓皇起身,臧霸抱拳道:“朝廷与曹公待我等恩重如山,我等日后自当驱驰尽命。”
曹操要的就是他这句话,手捻胡须微微颔首,见孙观已磕得额头通红,觉这个直肠子甚是可爱,点手道:“孙郡将,你近前来。”
孙观从未想到有人会唤他“郡将”,竟不明曹操喊的是自己,还是臧霸将他推了过去。他虽生性直率,这会儿却扭捏起来,站在曹操面前,一时间手足无措,连抱拳作揖都不会了,哈腰问:“曹公还有什么吩咐俺的?”
曹操随随便便道:“你既受封北海相,令兄孙康也不能孑然一身,我将琅邪郡的城阳县划拨与他,更为一郡,任命他为城阳太守!”
孙观感动至极,这次不磕头了,七尺高的山东汉子跪在曹操脚畔,眼泪止不住往下掉:“俺以为落个贼父贼母贼子贼孙,哪想到……如此厚恩俺哥们何以为报?以后曹公您让俺向东俺不向西,您让俺打狗俺不捉鸡,您看谁不顺眼俺把他满门老小的脑袋都给您割来!只要您发一句话,孙婴子上刀山下油锅在所不辞!敢眨一下眼睛,俺他娘的不是人生父母养的!”
众人听他言语粗俗都不禁哈哈大笑,曹操伸双手将他搀起,抚慰道:“孙郡将,这大好的日子可不能哭啊……再者这是朝廷的恩德,你可不能只念叨老夫这点儿小恩小惠。”
“俺不哭,不哭!”孙观边说边抹着眼泪,俨然已经满脸花了。
曹操深知这几个人粗鲁直率,耐心嘱咐道:“以后列位与老夫同朝称臣,须时时以朝廷为念天下为念,兵马部署可以不更,但朝廷的礼法制度要遵守。不懂的要好好学,向地方高洁之士请教,别动不动就脏口,还有这诨号可不能再叫!别进了郡寺衙门,张口一个孙婴子闭嘴一个尹卢儿的,这成什么体统啊?”
诸人更是大笑,纷纷抱拳道:“谨遵明公教诲。”
眼见这帮人都已心悦诚服,曹操放心了,慢慢踱至臧霸面前道:“宣高啊,那昌霸的地盘在哪里?”
臧霸顿觉紧张,收住笑容道:“他地盘不固定,不过大多数时候在东海昌虑一带活动。”说罢心中不安,生恐曹操会派他除掉昌霸,倘若果有此令,这忠义两难可就不好办了。
哪知曹操却说:“劳你替我给他捎个话,叫他别再来回迁徙贻害无辜了,索性在昌虑落脚。我照旧升县为郡,任命他为昌虑太守,跟你们一样的官阶。既然是兄弟,有福同享嘛!”臧霸一愣,赶紧趋身要跪,曹操一把拉住,“今天跪得太多,老夫可再受不起了。”
臧霸满意得不能再满意了:“曹公胸襟犹如大海!末将先代昌霸谢您的厚恩。”
曹操叹了口气:“天下之大黎民之众,区区昌虑又算得了什么?只是他日后须听从朝廷号令,切不可再横行无忌为害百姓了。”
“诺。”臧霸不好再跪,仅作揖道,“您的话我一定字字不落转告与他。”
曹操回到帅位上,扬扬手示意他们各自归座,眼看四人满是喜色举止恭敬,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这笔买卖还是划算的,青徐沿海这些割据都是半土匪半豪强性质的,而且地处山峦丘陵,倘若真干起仗来,延绵日久牵扯精力,在河北大敌当前的局势下,曹操不能再分心处置了。反之若使他们归附,说不定还能用作在东方对抗袁氏的本钱。徐州饱经战乱士民衰颓,本就没什么油水,给他们点地盘无关痛痒,加之他们还占有北海部分地盘,属于青州辖境,朝廷鞭长莫及。以官职任命把他们牢牢拴在领地上,倘若袁氏进犯,他们就算不为了朝廷,为自己也得奋力一搏啊!况且曹操征陶谦时曾屠过东海,百姓至今不乏怨言,用这几个乡人自治,百姓感情上更容易接受……不管从哪个角度看,这虽是权宜之计,也是最好的结果了。
曹操舒了口气,又见陈登坐在席间微笑不语,低头吃着白乎乎的生鱼肉,不由得心头一凛——臧霸等土豹子好掌控,这陈元龙可不是泛泛之辈!暂不论卧底反水的心机,就说他的能力,短短两年把残破的广陵郡治理得一派生机,练出五千人马,在战场上的表现也是可圈可点。这么个有能力、有野心、有毅力、得民心的人占据东南一隅,是好事还是坏事呢?牵一发而动全身,广陵郡又民望所归,只要一动陈登官职,立时会引出大麻烦……
陈登端起酒来欲敬,瞧曹操正不措眼珠看着自己,连忙赔笑道:“明公有何吩咐?”
曹操拿起酒碗略微一让,缓缓道:“不知元龙日后有何打算?”
陈登自下邳城破之日就开始自我揣摩,深知曹操对自己不放心,但还是坦言道:“下官恳请朝廷让我留在广陵,安抚百姓文修武备,来日提兵南下横扫孙策小儿!”
这席话倒给曹操提了醒——扬州刺史严象前不久传来书信,讨逆将军孙策已戡平东吴匪徒严白虎的余党,又招揽祖郎、太史慈等扬州旧部,彻底占据江东,孙策自领会稽太守,以其舅吴景为丹阳太守、其族弟孙贲为豫章太守、心腹朱治为吴郡太守,独霸江东之势已成,朝廷任命的严象根本无力撼动,这无疑又是一个强敌。好在彼此之间隔了一个袁术,虽日益穷笃,却是孙策之父孙坚的故主。孙策既碍于情面不宜侵灭,又顾及他是僭越伪帝不能联合,所以暂时不会动袁术,只是暗中拉拢其部下。加之刘表麾下江夏太守黄祖是当年杀死孙坚的元凶,荆州、扬州互相牵制,才不至于使战火蔓延到北边。
陈登之所以敌视孙策,一是义气之争要与孙郎论个高下,二是荒乱以来不少广陵士人流亡江东依附孙氏,而最重要的是陈登的族叔原吴郡太守陈瑀与孙策争斗落败,这个仇疙瘩至今还未解开。曹操心中雪亮,觉陈登与孙策相互克制实是一件好事,便道:“元龙莫要心急,孙郎涉足江东已久,又与朝廷通使纳贡,不好轻易翻脸。”
陈登又拿出当年分析吕布的话来:“今岁不讨明岁不征,只恐此江东虎子日益壮大,将来横行江表肆无忌惮!”
曹操自然明白这道理,凝思片刻才道:“元龙,你既有宏图大志,又立有平定吕布之功,我这便上书朝廷,你仍领广陵太守,再加封伏波将军!”
伏波将军可非同一般,是昔日光武帝驾下名将马援的名号。马援西定羌乱、南征交趾、北御匈奴立下不世之功,而“伏波”二字又有“船涉江海,欲使波浪伏息”之意,剑锋直指江东孙策。
陈登眼睛一亮,随即避席道:“下官谢朝廷厚恩,定要效仿先贤,征讨不臣直至马革裹尸之日。”
“言重了……”曹操抬手示意他起身。
陈登却不肯归座:“广陵郡虽稍有人马,但下官之力实不足以兴兵南下,还请朝廷再加扶持。”
曹操加封陈登伏波将军不过是精神上的鼓舞,使之牵制住孙策。莫说袁绍在北现在不能南征,就是真有南征之事用不用陈登也要慎重考虑。眼见陈登满腹热忱不晓情理,沉默好一阵儿才捋髯道:“元龙啊,我知你足智多谋满怀壮志,但中原之地尚未安稳,你且紧守广陵休养生息,以蓄日后之力。”说完见陈登还欲张口,忙抢先道,“今日东土虽定,然朝廷其他三面还有凶险,你也要体谅老夫的难处……”他自不能当众说出对战袁绍的打算,只好含含糊糊拿话去点拨他。
张辽、臧霸等武夫甚是粗疏,陈登何等聪明?闻听此言略一思考便知其意,拱手施礼回归座位,暗自叹了口气——陈登非是不能理解曹操苦心,却有一段隐情实在无法公之于众。
他刚年至不惑,却得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怪病,时而胸口憋闷隐隐作痛,寻医问药不能根治,而且这两年来发作得愈加频繁。他明白曹操对他有所顾虑,也知道现在不是南征的最佳时机,但时机可以等,他的身体却不能再等了!这病如此熬人,再过三年两载,还能不能指挥战斗驰骋疆场?还能不能建功立业光耀门楣?还能不能报家族之仇?甚至连能不能活着都说不好!可若把这等隐疾向曹操明言,只怕这老家伙引此为借口连广陵太守的职位都给换了,请至许都当个不痛不痒的虚职,一生抱负化为虚言。他有苦说不出,更觉胸口燥热憋闷,连忙举箸夹起一块冰凉的生鱼肉填入口中!
曹操见他不再纠缠,总算松了口气。他本无心陪他们在这里饮宴,只是想借机敲定徐州善后事宜,大事已定便起身道:“老夫不胜酒力,前日里又染了点风寒,先行一步回帐休息,诸位……”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齐声道:“我等告退,不叨扰您休息。”
“别忙别忙!”曹操笑呵呵一摆手,“我歇我的,你们喝你们的,今天一定要尽兴。”说罢回头指了指王必、许褚,“叫他们还有文远陪你们喝,今天必要不醉不归,这才算给足老夫面子。”
大家见他如此殷切便不走了,深深一揖恭送他出帐。许褚向前两步凑到曹操耳畔:“我先送您回帐吧,少时回来再饮。”他心中顾及薛永之事,生恐还会突然冒出刺客。
曹操点点头,迈着四方步出了大帐,月明星稀薄云缥缈,冰凉的空气窜入鼻中,顿觉一阵爽快。低头间又想起花容月貌的杜氏美人还在寝帐中相候,更觉心猿意马。他踱了两步,听后面大帐中人声聒噪,原来他一离开,孙观、吴敦那等粗野汉子就划拳灌酒热闹起来。
“这帮人真是粗率,也不知以后能不能当好官,别再把郡寺衙门当成分赃大寨那么管!”曹操戏谑了一句,忽觉身后映过来一个高大的人影,回头看去,是张辽跟了出来。
“文远,你还有什么事吗?”
张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曹操趋身去搀,连搬了三下都搬不动,笑道:“你又来这一套,有什么话起来说。”
“末将深感主公大德……”张辽语带哽咽。他这个并州武夫自不明白曹操为什么厚待臧霸他们,全当曹操给了自己一个天大的面子。张辽觉得人生在世可以没有亲戚,但绝不能没有朋友,他对待每个人都是真心实意的。不管是吕布、高顺还是关羽、臧霸,即便不是同道中人也甘于推心置腹坦诚相待。所以在张辽眼中,曹操厚赏臧霸等人实比厚赏他自己更为情意深重。
曹操颇为感动,叹息道:“世间之人谁似文远你这般心地无私……说降臧宣高(臧霸)实是你的一项大功劳,应该老夫向你道谢才对啊!”张辽缓缓站起,低头抱拳道:“末将自当效犬……”
“别说!说出来就没意思了。”曹操按住他的手,“信誓旦旦表忠心的话都是世间俗人常道的,文远一片赤诚都在胸中,岂可与那些凡夫俗子为伍?你我坦诚相交皆在这里。”说着拍了拍心口。
“诺,末将一定……”张辽不由自主又要表忠心,想起曹操不叫自己说,赶紧把话咽回去了。
曹操拍拍他肩头:“痛痛快快喝一场,明早请荀军师将臧霸他们的事再详细安排一下,午后就要拔营奔河内了,时局动荡瞬息万变,还有数不清的征战等着咱们呢。以后……”他又想起李典,“以后有机会多跟曼成接触接触,遭逢乱世恩恩怨怨的事多了,没有什么解不开的矛盾,时间长了就都过去了。”
张辽昔年跟随吕布虽也颇为得志,但几时听过这等关切交心的言语?已感动得虎目带泪说不出话来。
“我走了,你去跟他们饮酒吧,随便一点儿。”曹操转身要走,忽又想起另一件事,“哎哟,几乎忘却!徐翕、毛晖二贼尚未拿到,刚才也忘记问臧霸他们了。文远去给我捎个话,叫臧霸把这两个叛徒绑缚至此,可不能便宜了他们!”
“诺!”张辽领命而去。
曹操望着他高大的背影,喜爱之意已溢于言表。刚才那一番话虽是投其所好,但也颇有几分真情实意,张辽与关羽可是多年来他最想得到的两员良将啊!现在张辽甘心保他了,那关羽……想至此,曹操心生惭愧——我有言在先将杜氏赏与关云长,现在却揽到自己怀里了,这么干是不是有点儿不地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