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 让他们安居,为陛下分忧。
任长风写好信,仔细封起来拿在手中开门出去。
五月份的安宣府天气刚刚好,晴朗暖和,街上人来人往热闹繁忙。
任长风忍着疼到驿站发了信,想起陈舒喜欢吃冰糖葫芦,傻笑起来,满城给她找。
安宣府到底不是汴京,这等在汴京常见的玩意都没有。
他转了一圈,找到家糖果谱子买了些糖,又去买了几样新鲜的果子,一起带回去。
原本他还想去同安堂看一眼陈舒,怕她生气自己乱跑,便没敢去。
任长风回到家,将买来的砂糖和果子送去厨房,吩咐厨娘做冰糖葫芦。
厨娘似懂非懂,“这东西我没做过。”
“我自己来,晚间她回来你别告诉她是做的。”任长风索性让她去忙别的,自己动手给陈舒做。
陈舒很晚才回。
任长风听到动静看过去,见她没带行李过来,眼底的火花一下子熄灭。
家里做了冰糖葫芦的事,他也提不起劲告诉她。
她还是不同意嫁。
“今日炖了鸡汤,我让厨娘把油都撇了。”陈舒放下药箱坐过去,唇角微微弯起,“伤口很疼?”
她回来了,他居然不高兴?
“心疼。”任长风闭上眼不看她。
“我看看。”陈舒假装不知他在说什么,掀了被子就伸手过去,掌心贴上他的胸口。
任长风睁开眼,绷紧了神经看她。
“跳得很有力,没什么事。”陈舒若无其事撤回手,还是那副温柔浅笑的模样,眼底看不出任何情绪,“起来吃饭。”
任长风高高悬起的心落下,狠狠摔到地上。
她就没长心。
“对了,我今日带了粽子回来,亲手包的。”陈舒丢下一句,扭头往外走,“很好吃。”
任长风听说是她自己包的粽子,又精神过来,下床跟上去主动问她,“放肉的粽子?”
“放肉的。”陈舒眉眼舒展,“知道你喜欢吃肉,特意放了很多。”
任长风心底的那点失落霎时散去,露出一脸灿烂的笑,“亲手给我包的?”
陈舒余光瞄他一眼,淡然点头。
任长风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收敛了笑容,没一会又傻傻笑开。
她心里应该有他的吧?
“厨娘晌午那阵做了些冰糖葫芦。”任长风嗓音轻快,“我没吃,等着你回来一块吃。”
“膀大腰圆的厨娘?”陈舒捂着嘴轻笑,“还长胡子?”
任长风一下子红了脸,耳根子也烧起来,乖乖认错,“阿姐……我错了。”
“下回不许不听话。”陈舒偏头看他,没吃到冰糖葫芦就觉得甜了。
她喜欢甜的东西。
可惜安宣府地处边境又是苦寒干燥之地,卖的吃食都是方便储存,方便带走的。
来的那会刚过元宵节,街上都没有卖糖人的。
“知道了。”任长风嘿嘿笑。
她开心便好。
吃过晚饭,任长风梳洗一番穿着中衣回房,老实躺好等陈舒给他换药。
陈舒捧了一盏灯过去,打开药箱给他换药。
天凉,伤口愈合的情况又好了很多,边沿已经看到明显的结痂,没有再继续化脓。
重新上了药,她收拾好药箱从容出声,“我先回去,明日再过来。”
“阿姐。”任长风抬起头,嗓音一点点低下去,“能不能留下?”
他想要个准话。
“今夜不会再高热,你好好睡一觉再过两日就能全好。”陈舒有点想笑,也想留下来照顾他,可现在还不行。
她得安排好了才能住过来。
同安堂的师弟师妹,都知道他是自己的远房表弟,他们忽然住一块总归不好,得有个合适的理由。
她还没安排妥当,得让师弟师妹们不起疑,还得让府衙的那些人闭嘴,不在私下说他闲话。
可这些事还不能告诉他。
怕他藏不住。
“那你明日早些过来。”任长风退而求其次,“我想吃馄饨。”
“行,我明日过来了就给你带。”陈舒脸上绽开笑容,嗓音绵软,“睡吧,茶水在桌上,夜里渴了就自己起来喝。”
任长风乖觉点头。
她明日还来便行。等陛下回信他就再求她,求到她答应为止。
陈舒带上门出去,暗暗想着要怎样避开同屋的师妹,自己给自己写一封信。
她们住一块,容易露出破绽。
易容这事她都每日提心吊胆,不敢再有别的动作。
出了大门,陈舒背着药箱慢慢往回走,想到可以去卖笔墨的铺子买纸时顺道写信,顿时轻松起来。
任长风之前一直是侍卫,不懂人情世故,脑子里也没有那般多的弯弯绕。
他心思简单,给什么命令便做什么,对赵珩来说是一把非常趁手的利剑。
自他到了安宣府,城内的地痞都少了,都怕这位年纪轻轻的参将。
陈舒想到任长风在自己跟前,时常无措脸红的模样,禁不住笑起来。
她算是死过一回重新来的人,没什么不敢试的。
转过天,同安堂依旧不怎么忙。
陈舒跟着师弟师妹们吃过午饭,找了个借口出门,揣上银子去城中的笔墨铺子。
这会街上没多少人,铺子里也没人。
陈舒看了一圈,要了两支笔几张纸,状似随意的语气,“掌柜的,我想借你的墨写封信,多少银子。”
“姑娘说笑,这点墨能要多少银子,你写便是。”掌柜失笑。
“那便多谢了,待会我再选些纸。”陈舒回给他一个微笑,拿走砚台和墨条,坐到店内准备的桌椅前。
她当初去同安堂学医,捏造了假的身份和经历,如今收到信,应是从南境来的。
南境一地,南康府最为富庶。
就选南康府了。
陈舒写好了信,折好了塞进信封里,封上封口将笔墨还回去。
又重新挑了些纸,她付完银子,带上买好的纸笔出门,去找安宣府的信客。
同安堂发回汴京的信都是信客帮送,一月一次,每封信一百文,倒是不贵。
陈舒在街上转了一会,找到信客铺子,径自撩开帘子进去。
铺子里只有两人,一个掌柜一个小二。
陈舒说明来意,拿出写好的信递过去,漠然出声,“明日送到同安堂便可,这是辛苦费。”
掌柜的拿起她的信看了会,未有多问。
陈舒放下三百文钱,起身出去。
她明日休息,跟师父说好了的。到时候信送到同安堂,师弟师妹都会知道这件事,还会好奇跟她打听,是不是家中有了情况。
剩下的就好办了。
陈舒带着新买的纸笔回到同安堂,若无其事地跟着师弟师妹们一起,继续跟师父忙碌。
忙过一日,又休息一日,等陈舒回到同安堂,人人都知晓她家乡来信的事。
陈舒佯装不解,当着他们的面拆了信,看完便神色凝重一言不发。
“师姐?”俞森被她的模样惊到,关心看她,“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算是大事,爹娘给我安排了门婚事,我一直都不知。叔叔得知我在同安堂学医,辗转来信,让我与表弟长风成婚。”陈舒幽幽叹气。
俞森噎了下,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你俩有婚约?”
这好像也正常,看他二人的长相,估计是出五服了。
不然,这差的也太远了些。
“我也是刚刚得知,表弟的爹娘去南康,叔叔想起这事便给我来信。”陈舒低下头,故作伤感,“他们许是知晓表弟如今有出息,才告诉我。”
“任将军那么好,师姐你一定要嫁给他,不能便宜了外人。”师妹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她,“我说真的,他若是愿意娶,你一定要嫁。”
整个安宣府,就属任长风最好看,她要是遇到这样的事闭眼就嫁了。
长得好看又拿俸禄,上哪儿找这么好的夫婿。
“我回去同他商量下。”陈舒收起信,摆出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交代他们一声,先回去。
俞森看了眼师妹,忍不住说她,“就你话多,师姐这会得难受死了,忽然间就多了门亲事,谁开心得起来。”
“我真觉得很好啊,表姐弟互相还算了解,比那些成婚了才说上话的要好很多。”师妹一脸无辜。
俞森胸口疼,一点都不想理她了。
陈舒没走远,听到俞森的话唇角弯了下,掉头往任长风买的房子走去。
任长风好了许多,她到家时他正坐在秋千上发呆。
陈舒走过去,将信递给他,眉眼间挂着温柔的笑意。
任长风见她回来,眼底欣喜刚涌上来就退了回去,迟疑接过她递来的信,取出信纸展开。
仔细看完信,他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然后站起来激动抱起她,“怎么不跟我商量?”
她竟然同意了?!
任长风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一般,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跟你说早露馅了。”陈舒伸出手,轻轻点了下他的额头,“放我下来。”
“嗯。”任长风放她下来,紧紧抱在怀中,“我明日就拿着信去找知府大人,请他主婚。”
“行吧。”陈舒仰起脸看他,眼里皆是风情,“顺便帮我把行李搬过来。”
任长风开心大笑。
转过天,两人一道去府衙跟张奉如说明情况,顺道把婚书给办了。
到了成亲这日,陈舒穿上任长风给定的嫁衣,从同安堂出嫁。
花轿摇摇晃晃,她看着身上的大红嫁衣,掩在盖头底下的眸子,悄然发红。
她这一生,真的再也没什么遗憾了。
十年宠妃,又当了数日继后,如今却以寻常百姓的身份,嫁给自己中意的男子。
孩子想养,收养几个便成了。任长风若是不想养,这般与他一起过下去,也挺好。
陈舒闭了闭眼,告诉自己该笑的,这一生大起大落最后还能如此走运,该大笑才是。
花轿停下,她听着鞭炮声和百姓的欢呼声,笑容爬上脸颊。
任长风过来踢了花轿,请来的喜婆掀开帘子将红绸递到她手上,牵着她过火盆过门槛。
进了前院花厅,张奉如主婚。
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
礼毕,陈舒先回婚房,任长风应酬宾客。
这一等便等到了晚上,陈舒听着嬉闹声传过来,一颗心软得化成了水。
任长风在装醉。
他自小接受训练,喝酒只是其中一项。
嬉闹声到了门外停住,陈舒等了会,房门被推开复又关上。
她听着他的脚步声朝自己走来,忽然就有些紧张。
“娘子……”任长风嗓音发哑,拿起桌上的喜秤挑开她的红盖头。
他的阿姐终于穿着大红的喜服,成了他的妻,瓷白艳丽的容颜,美若天仙。
“合卺酒。”陈舒含笑提醒,“在外边不喝,这杯酒得喝。”
任长风挠了挠头,端了酒坐过去,拥着她将合卺酒喝了。
喝完酒,他拿走杯子放回去,放下床帏一件一件将她身上的喜服脱下……
陈舒被他闹了一夜,睡醒过来已是第二日晌午。
任长风也没醒,陈舒静静注视他片刻,无声的笑了笑又闭上眼睡觉。
养伤加上成婚这事,任长风前后休息了半个月,伤口好利索立即回府衙做事。
上回抓回来的盗贼招供,他们是个游牧部落,因为天冷冻死了不少牛羊,没活路才想着来北梁打劫。
任长风按照张奉如的吩咐,带兵将整个部落的人都带回来,安置到张奉如划给他们的地方,让他们住下来种植棉花和高粱。
这事忙完,时间也到了六月中。
安宣府还没入夏,气候比五月时更舒服,边境那边没什么消息传过来,倒是东蜀来的商贩越来越多。
这些商贩许是水土不服,到了安宣府便上吐下泻,陈舒忙得都没时间回家。
任长风处理完公务,去买了陈舒喜欢吃的糖果,早早去同安堂接她。
陈舒看到任长风便忍不住心跳,忙完立即跟师弟师妹说了声,跟着他一块回家。
“陛下给我回了信,准许我今后留在安宣府,不回汴京。”任长风牵着她的手,语气平静,“等过段时间,学堂的几个女夫子成了婚,你便不必易容了。”
“好。”陈舒又感动又心疼,“为了我放弃封侯拜相的机会,不可惜吗?”
“不可惜,封侯拜相依然是孤家寡人才可惜。”任长风握紧她的手,低头在她耳边笑,“守住这儿的百姓,守住阿姐,于我便是封侯拜相。”
陈舒脸红起来,也忍不住笑,“你这般觉得便好。”
往后的日子谁也说不准,过好当下便知足了。
幸福的日子持续一年,东蜀那边又乱了起来,不少商贩和受伤的百姓涌入安宣府。
任长风和陈舒都特别忙,经常见不着面。
到了腊月,赤虎军出动,任长风总算可以松懈,带兵返回安宣府。
“将军,我听着那边有孩子在哭。”副将追上来,勒停缰绳往左边指去,“属下去瞧瞧。”
任长风也停下来,带着其余部下一道过去。
草丛里倒着五具尸体,看着像是死了很长时间,一个约莫一岁左右的小女娃哭哑了嗓子,趴在母亲身上找吃的。
任长风不忍看,跳下马将女娃抱起来,拿了水壶喂她喝水。
副将和其他人则就地挖坑,把地上的尸体都埋了。
这些都是从东蜀逃过来的百姓,估摸着是遇到了散兵,身上的财务被洗劫一空,什么都没剩下。
女娃喝了水,许是哭累了,枕着任长风的胸口便睡着过去。
任长风摇摇头,等着部下忙完,拿了件外袍将女娃绑在自己胸前,这才继续上路。
“将军,这女娃要咋整?”副将看了眼他抱在胸前的小女娃,禁不住叹气,“我家里三个了养不了。”
其他人家里最少也两个,养不起。
“我养。”任长风语气坚定。
陈舒这一年总喜欢盯着别人家的孩子看,这孩子跟他们有缘,养一个不是难事。
“嫂子见着她肯定高兴。”副将听说他要养,顿时安心。
安宣府的百姓都知道,任将军的夫人学医时试错药,以后都不能生了。
有个孩子,也算是弥补了遗憾。
“她会高兴的。”任长风笑了下,抱紧怀中的小豆丁,继续策马回城。
到家已经天黑,小豆丁还没醒。
任长风抱着她回屋,陈舒在做学医的记录,神色专注。
“夫人,我今日在路上捡到一个女娃。”任长风有些紧张的停下来,不敢再上前。
这事自己自作主张,还未与她商量。
“我看看。”陈舒放下笔过去,小心将女娃抱过来。
小姑娘身上脏兮兮,但也看得出来模样不错。
“我们养她吧。”陈舒没舍得还回去,眼眶也跟着湿了一圈,“就当是我们的孩子。”
这么小就没了爹娘,太可怜了。
“好,你想养几个就养几个,我养得起。”任长风说完,掉头去叫来婢女抱孩子去厢房。
婢女很快过来,任长风等着婢女出了门,旋即关门抱住陈舒,下巴搁到她肩头上含糊出声,“想你了。”
“我也想你。”陈舒反手捏他的耳朵,“去梳洗,身上臭烘烘。”
任长风笑了下,松开她开门出去。
陈舒拍拍自己烧得有些烫的脸颊回头,露出幸福甜蜜的笑。
能遇到他,她三生有幸。
作者有话要说:良妃和长风的番外就这么多,我在榜单上还有两万字,你们想看谁,我接着写~~o(╥﹏╥)o爱你们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