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人带回去。”
“怎么了?”
觉察到巫嵘正在看他,傅清望过来,冰冷瞳仁浮出些许暖意:“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
巫嵘眸光闪了闪,慢吞吞道:“去过四川?”
“没有。”
虽然不明白巫嵘为什么忽然问起这个,傅清仍好脾气道:“我能下山时,四川已经不再了。”
没去过四川,变脸还学的这么好,真有天赋。
最后这句巫嵘没说出口,他算是信了对方‘还没回归’的说法,眼前这人一会像傅清,一会像南,一会四不像,整个一精神分裂,喜怒无常。而巫嵘与他之间的阴阳契约仍在,能清晰觉察到他心中时而低至谷底,时而剧烈波动的情绪,这很有趣。
要知道过去傅清没有情绪波动,大鬼就像罩在一层厚壳中,从不显示出他波动的情绪,巫嵘还是第一次感知到契约对方的情绪变化,就像能看穿对方心中一切似的,甚至能通过契约影响到对方的心情,这很有意思。
“看够了吗?”
“勉强。”
巫嵘泰然自若,似乎刚才尝试调动傅清情绪,让他大悲大喜的不是自己一样。傅清瞥了他一眼,眸中含笑,并不生气,唯有一点纵容无奈,无限包容,从不生气,温温和和好脾气道:“来帮我一下,好不好。”
“一会……”
他顿了顿,似乎不习惯说这种话,眸中柔光软和得似新棉花,声音都低了下来:“一会你想看多久,就看多久。”
巫嵘挑了挑眉,并没再说什么,而是跟在傅清身后。强大无比的实力与格外好的脾气,无限度的纵容以及说稍微直白的话都会耳尖泛红,让人忍不住想步步试探他的底线究竟在那里。
但他是不是真的好脾气。
这点刚被烧焦成碳的鬼童最有发言权了。
* *
好烫……
库库卡蜷缩起来,涛涛烈焰在身外燃烧,将他包围。血液蒸发,皮肉烧成灰烬,骨骼焦黑如炭。鼻端萦绕着腐朽焦灼的恶臭,这是怨念被阳火焚烧后留下的气味。库库卡曾在闻到过这种气味很多次,在前往大天坑路上那些被他们杀死的鬼将鬼王身上,在那些大天坑里的怪物身上。
他没想到有一天会在自己身上闻到这种气味。
但总比血腥味要好。
想到自己被击败了,库库卡心里竟有几分放松。烈火烧去了他身上凝而不散的怨念,剧痛随之而来,像被人敲碎再重组一样。但库库卡并未蜷缩的更紧,难得从无边无际的混沌失控中重得半分清醒,剧痛也变成了享受,他甚至想舒展四肢身体,让烈火将怨念烧的再干净些。
即便他清楚,一旦再回到大天坑,那些怨念和肮脏的东西扔回像跗骨之蛆般再攀附上来,侵入他的体内。
束缚祭品的符文已经从天坑裂缝中爬出来了,库库卡能感受到熟悉痛苦的窒息感传来。耳畔似乎响起了狗叫声,他条件反射一哆嗦,焦枯眉峰紧蹙,唇角紧抿,挣扎起来。被困在大天坑底折磨数十年,饶使库库卡有再坚韧的意志也不再做无谓的反抗。
但这次不同,火焰焚烧的痛苦不同于被撕咬吞噬的剧痛,人间冰冷的风和大天坑里浑浊污秽的空气不同。即便知道不可能,都是无用功,库库卡仍挣扎起来。他浑身怨念尽褪,几乎被烧死,挣扎动作微乎其微,但他仍希望自己的挣扎反抗,能让他再在人间停留一会。
被折磨数十年,他仍旧没有完全堕落,留恋人间。
库库卡的挣扎很微弱,但并非完全没有效果。他对周围的感知更清晰,风声,模糊交谈声,火焰声,甚至符文爬行时不详的嘶嘶声。人间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有无比强大的吸引力,此刻库库卡不追求旁的东西,他只希望再被绑入地狱前,他能睁开眼睛,看一眼人间的风光,看一看傅——
“要这样……好……你做的对。”
是傅清南的声音!
库库卡激动起来,烧焦的眼皮因过于用力而胀痛不已,难以忍受,无法睁眼,他竭尽全力去捕捉外界的声音,不放过一分半毫。终于,原本模糊不清的声音渐渐变得清楚起来,和记忆中相比更年轻,也不太低沉,但库库卡能确认,说话之人正是傅清南,他终于能再听到傅大哥的声音——
“你……对我来说不一样。”
这说的是我吗?
即便情绪因大天坑污染变得扭曲不正常,这一刻库库卡仍觉得受宠若惊,不敢置信,甚至有些心虚。就像犯了错误的小孩得到小红花的奖励。印象中傅清南对每个人都不偏不倚,没有袒护过谁,也没有格外关注过谁,对他来说世界众生的地位都是等同的,没有谁能得到特别优待。
库库卡努力回想起过去和队友伙伴们相处的时光,却发现他们的面孔已经因岁月变得模糊,唯一清晰的只有贪吃蛇这款小游戏的画面。
游戏真好玩……不,不对,现在不该想这些。库库卡竖起耳朵竭力去听,不顾疼痛,拼尽全力想睁开眼睛。但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库库卡,或者其他人叫我,都无所谓。”
“只有你,与众生不同。”
库库卡放弃努力,安详闭上了眼。
太恐怖了,这是假的傅清南,他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