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梦去了。
有些事还真是过三不过五,这天,莲下夜班后突然失踪了。缑佀琢磨必是二柳儿所为,便径直找到了那家黑店。二柳儿象预先知道似的正在门口等候。——大哥来了,快屋里请。
别屋里请了,我是来要人的。
大哥还算知趣,我二柳儿明人不做暗事,人是在这儿,咱得把话说在前头,你玩儿了我的老婆不能白玩儿。人,我也不要,玩儿两天就还你,这样既把事摆平,又不伤你我哥们儿义气。
缑佀一听暴跳如雷。——二柳儿,****你姥姥,你个王八蛋竟吃到了我头上来了!
大哥,你也别叫唤,我二柳儿是跟着你干过,可你给我什么好处了?不就是个车卒马弁,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如今我二柳儿也算混出了个人模样儿,你也方边打听打听,周围几十里谁敢在我头上动土?你就不给我这个面子,愣是骑在我脖子上拉屎。你当还是从前的二柳儿呀?奶奶的,****你姥姥!你若识相,把人放心乖乖走人。不识相咱就亮亮招数,也让你领教领教二郎神的三只眼。兄弟们-----随着二柳儿一声叫喊,屋里院外立时蹿出了几十号人,高矮不等,肥瘦不均的散落在日光灯下,大有阴曹地府的气氛。
缑佀是过来人,懂得行里的规矩。知道眼下来硬的不行,闹不好小命儿就得搭上。便学了个戏班里的变脸,皮笑肉不笑的抱拳打躬:兄弟,你我可是多年的交情。你就是不计前情,来日还是方长久远,谁不在谁门前过呀?上次是哥的不对,但不知者不怪罪,这理谁不知谁不晓呀?别人不了解我,兄弟你还不知道?我缑佀虽在江湖上没混出个像样的脸面,总不至明出大卖的戏友之妻吧?那天的事,我可以掌脸赔罪,要不就让弟妹提个条件,只要弟妹消气顺心,怎么都行。
那女人一听这话,便说:好,够汉子!是个识相的种!我本想让你怎么给我弄的怎么给我舔干净,就凭你这几句话,咱就免了。可有一,你兄弟的脸面也还得挽回,我看这丫头文文静静的,不是疯疯扯扯的那种,跟了你也着实的可惜。今儿要硬是破了人家的身也是造孽。我说一句,叫丫头在你兄弟脸上一边亲一口就算了了。
二柳儿瞪了那女人一眼,知道她哪里是可怜丫头,分明是醋意大发。但众目睽睽,自己也不好再说什么,不如人情就做到底,便说:亲我两口有什么用,还不就是个逗我心里痒痒。我这么做也是一时邪火烧头,现在想起来也觉得不太对得住大哥。其实你今天不来,待会儿我也会亲自给你送回去。兄弟之间为个女人动刀动枪的,还不叫人家笑话死!得,事儿也算说清楚了,我把人原样奉还。兄弟以后还是兄弟,我二柳儿决不食言。车呢,送大哥回去。
瑟缩一团的莲在车上依然颤抖不已,她哪里经着过这种劫难?做梦也没想到缑佀竟是个人面兽心的无耻之徒。缑佀要她回去不要和任何人告诉,就说是送一迷路人回家所致。如若不然,还会有更大的苦头,很可能要殃及全家。胆小怕事的莲违心地依从了,但从此她就象变了个人,没有了欢乐,没有了笑容,也没有了如花的美丽。郁郁寡欢的生活使她年轻的心憔悴了,憔悴的让雪,让全家人惊诧。
谁知那事去这事又来,穷凶极恶地缑佀这次将莲带到了一个废弃的战备暗堡,直截了当地和她挑明了一切。狡诈缑佀突然跪在莲的面前,时而痛哭流泣,如丧考妣。时而信誓旦旦,丑态百出。莲听了如邪气攻心,立时瘫坐在了地上。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屈服于这个魔鬼,她知道缑佀已是本性难移,她明白是自己的软弱豢养了这个畜生的野性。她断然拒绝了缑佀要她劝阻姐姐不要告发的企图。
缑佀见莲态度决绝,便凶相毕露。——好,这样也好,那我们今天就同归于尽!知道这扇水泥门多重吗?不用上锁,我只要把门一关,谁也甭想再出去。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也不灵。不过,做咱们两个的合葬墓还算宽绰。不是都说不求同生但求同死吗?
莲惊骇了,她倒不是多么怜惜自己的生命,她觉得与缑佀这种衣冠禽兽死在一起也是耻辱。绝望往往能激起弱者的无畏。——什么,你要和我死在一起?你也配!你个人面兽心的东西!你就这么死了倒也好,也让人世间善良的人们少一分恶心,多一点儿欢心。这世上的女人你糟蹋够了是吧?又想到阴间尝尝你妈妈姐姐的新鲜是不?我成全你!
莲怒吼着朝缑佀的前胸撞去。缑佀摇晃了一下,急忙捂住了莲的嘴。他知道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哪怕是很微小的声音也会传得很远。莲拼命的挣扎着,她忽然想起了在什么杂志上介绍的少女防身术。她冷不丁一把抓住了缑佀的下处,缑佀立时狼嚎鬼叫起来。困兽的挣扎是疯狂的,几乎是在同时,缑佀的双手死死的扼住了莲的喉咙,顷刻,莲便松软了下来。
缑佀见酿成了命案,霎时魂散魄消,瘫软如泥。歹徒们的心理是有共性的,不是在迫不得已的时刻绝不会想到死。他们大起大落的畸形性格,使他们时而心慈向善,时而又心辣手毒。善也善得让人心动,狠又狠得令人咋舌。他突然抱起尚还温热的莲悔泪狂流,他忏悔自己的罪恶,骂自己枉为人形。转而,他又怨恨世间的美好,他认为是世间的美好害了他。美丽助长了邪淫和贪婪,善良纵容了险毒阴狠。他恨自己分身无术去享受人间争奇斗艳的佳丽,荒谬的认为只有世界上没有了美的诱惑,他才能立地成佛。雪的悲哀是因为美丽,莲的悲哀又何尝不是因为美丽?是世上的美丽豢养了邪恶,被邪恶觊觎的美丽应当是最高贵,最值得骄傲的,更是悲哀的。
应当说缑佀的忏悔是真诚的,但思维却是畸形的。他胡乱的想着-----忽然,一个黑影在眼前一晃直奔他的咽喉。被惊得魂不附体的缑佀本能的将头朝后猛地一仰,咣!重重地磕在了水泥壁上,立马儿就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有只手使劲地拉动了一下死狗般的缑佀,紧接着又狠狠地往他身上踹了一脚又一脚。
伴着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一个不幸的家庭随之躁动起来。雪的爸没顾得问是谁,就急急地跑去开了门,两个人影跌跌撞撞地扑了进来。
莲,你这是怎么了?随声而来的奶奶一把搂过有气无力的莲,问雪,——你是在哪儿找到她的?
原来,莲被缑佀掐昏以后,受地堡阴潮的浸润,又慢慢地苏醒过来。当发现自己躺在缑佀的怀里时,无名怒火立上心头。她用尽全身的力气,猛地朝缑佀的脖子掐去-----没想到老天有眼,让那混帐东西自己磕死于无常。莲见缑佀已死,便摇摇晃晃地寻回家来,正好遇上焦急找她的雪。姐俩相见,抱头痛哭。过了一会儿,莲说缑佀已死,自己这就去投案自首。雪说,都这么晚了,奶奶和爸都急得团团转,不如先回家和爸与牛奶见个面说一声再去也不迟。莲说也行,就准备打个的士回家。晓城的后半夜,哪里还有出租车的影子,姐俩只得相互搀扶着走回家来。
不觉已是天亮。雪见莲已安然入睡,便和爸说,不要爸再去上班,在家看好莲,千万不要让她出门半步。说自己到单位去一下,一会儿就回来。
其实,雪也是一宿没有合眼,她想了很多。她清楚地知道,缑佀虽是作恶多端的恶棍,私自打死他还是要负刑事责任的,就是正当防卫,过当也是不行的。想到自己的身节已失,以后也无颜面对任新,便决心替莲去投案。就是了却了自己的一生,能为一方灭除了个祸害也是值得。如若不然,还不知会有多少姐妹遭这孽障的毒手。雪先到了单位想交代一下工作,进了办公室还没有坐稳,门突然被人撞开。——啊!真是活见了鬼!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是缑佀,真得是他!
你还活着?亏你还有脸活着!雪的话虽是从牙缝里挤出,那质量却超乎狮吼。
我为什么没脸活着?我还没活够呢!你们恨我死是吧?阎王爷不收,说我大限远远没到,又打发我回来了。不过,你还是放明白点好。还是那句话,你最好不要去告我,否则,别说你妹妹,就是你们全家都是我的陪葬!你打听打听,我缑佀什么时候不是说到做到?咱说好了,你要是不去告发,前账都一笔勾销,就当没发生这事。往后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一切相安无事。你顺便给你妹妹捎个话,叫她最好也放明智点儿,不为自己也得为你们全家着想是不?千不对万不对都是我缑佀的不对还不行吗?错了就改,谁没有个一时糊涂?不是说允许犯错误也允许改正错误吗?改了就是好同志。你们都是有文化的人,不至于和我一般见识。昨晚她要不是存心攥死我,我能那么------嗨!事已过去了,咱就不提了,一切从头开始。
雪双目喷火。——你个无赖,无耻!
骂吧,只要你骂着痛快,也好消消气。在这个事上我是对不起你们姐俩的,谁让你们长得那么俊呀?下辈子托生个丑八怪,咱绝对没这个缘分。不多啰嗦了,我还得开会去。何去何从,你们全家看着办吧。哼哼-----缑佀冷笑着。
怎么办?雪如坐针毡。这个亡命之徒,杀人越货的事绝对做得出来。自己死了不要紧,还有奶奶,还有爸,还有------就是把他抓起来,几年后出来也定会复仇。思来想去,为了这个家,文静善良的雪选择了妥协。
俗话说,人要是走了背字儿,小瓦片儿也会拌你个跟头。不知为什么,这两天又一传十十传百的传开了吴能和雪的桃色新闻。说雪是个狐狸精,害了一个任新,又来害吴能,说雪就是那个商纣王身边的妲己。芶松把这事透给了吴能,吴能真的假的大喊冤枉。心里说自己想着雪倒是真,但并没有得到过什么实惠。吴能知道是有人在趁机打他的劫,便问芶松:你是在哪里听说的?
还从哪里,全厂上下哪个不知,谁人不晓?有的说是雪勾引你,也有的说是你找得她,怎么说的都有,反正都说是你俩有那种关系。
吴能有口难辩,只得怨自己花心气邪,才招来了这么多恶蜂毒蝶胡蛰乱凑,刺得疼还拔不出。他把勾韦叫到自己屋里,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勾韦却象热铁里的黑豆,噼噼啪啪炒了他个头昏。——你还来问我,我正想找你呢!你也不问问自己,对得起谁呀?你只听见说你了,人家说我什么你知道吗?我图了你什么了?你也思量思量,你是还能刮起阵风呀,还是能痛痛快快地下场雨呀?你也想当个真龙天子呀?三宫六院的陪着,天下的佳丽都归你才满足是吧?尿尿时你也自己攥攥,还有那根硬邦邦的东西吗?充什么能耐梗?二柳儿过去是跟我有过那么一腿,自从跟了你,咔嚓不就断了?你倒好,吃着碗里瞅着锅里。想换换口味是吧?行,也不是不可,不怕有人宰了你就行。雪长得靓谁看不见?有多少个人想着你知道不?你觉着你手里有那么点儿小权力就忘乎所以了,不用我动手,我只要鼻子翅儿一翘,就叫你下了油锅信不?你说任新是好惹的还是二柳儿是好惹的?哪一个站出来不掀你个跟头?
哎呦,你就别说了,你说的这些我都承认,可那事要说心里想过谁也保不齐。我确实没有做,我要是真做了,你就是叫人把我千刀万剐也没有怨言,还不行吗?你先告诉我,你是听谁说的。
听谁说的,我就是听你说的。你当你天天长在雪的屋里我看不见呀?我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
那都是为了工作。
为了工作?你得空儿就往我被窝里钻也是为了工作?这工作倒是个美差事,把老娘玩儿够了,又想把我当个补丁打是吧?早晚有一天我让你痛快够了,走着瞧!
勾韦起身就走,吴能的膝盖立时没了骨头,忙抱着勾韦的大腿央求说:千万别那样,我改了还不行吗?我保证以后不上雪那里去了还不行吗?
我谅你再有不敢!勾韦愤愤地说。
说实在的,这事吴能确实冤枉,问题的起因是出在了缑佀。自从缑佀在雪身上做了那丧尽天良之事,怕雪声张,就跑到勾韦那里来了个恶人先告状,为得是先堵住雪和吴能的嘴,将来也好有个狡辩。他绘声绘色地胡乱编造了一通,说自己怎么到吴能的办公室谈工作,怎么听到雪的屋里有响动,又怎么把正如火如荼的他俩堵在了屋里,编了个天花乱坠,说得勾韦不由她不信。
勾韦虽对吴能从来没有过什么兴趣,但他手中的权力和金钱是很诱人的。她在芶松、吴能、缑佀这几个男人之间随心所欲地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几个人都心中有数却心照不宣。勾韦知道缑佀的话里定有大半的水分,对雪与吴能工作上的接触也早有戒心,不过她并非出于醋意,而是怕雪抢走控制吴能的权力。所以她并不管事实有无出入,也不管缑佀是出于什么目的,反正是对自己有利,管它呢?有的没的一噗噗,就是起不到什么作用,起码是个警示。于是,她便找了个长舌女造起了谣来。
这事对吴能来说尚可着急,而雪哪里能应付得了?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接连打击,使她的精神几近崩溃。和谁说又向谁讲呢?谁又能相信自己呢?她茫然了。这对一个青春韶华的姑娘来说,可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跳进黄河也洗不掉的丑事。
雪强大精神回到了家里,莲正撕心裂肺地哭叫着往外挣,爸的眼泪也劝她不住。
快来劝劝你妹妹吧。奶奶见雪回来,像是盼来了救星。
莲,你先别哭了,听我跟你说。缑佀那个无赖并没有死,我在厂里见到了他。
什么?他没有死?难道真是好人不长寿,坏人活千年?他没死,我也要去杀死他!莲说着又往外挣。
雪哽咽着说:好妹妹,你听我说。那个畜生找到了我办公室,说我们要是告他,他就先杀了咱全家。这种人是说得出来就干得出来的。咱俩谁死了也无妨,可奶奶和爸谁来照顾呢?雪泣不成声。——在外人的眼里,怎么说你们是对象,我呢?我还有什么脸面面对世人?为了这个家,我看就忍了吧。你以后跟他断了来往也就完了,你要好好照应奶奶和爸。今天出了给我派了个差事去广州,本来家里这样我不应该去,可我就是在家也没什么用,有你在家我就放心了。少则十天,多则半月我就回来了。你一定听话,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心乱如麻的莲听了姐姐推心置腹的一番话,情绪稍稍有些安静,谁让自己命不好碰上这么一个恶鬼。自己和姐姐再有个三长两短,奶奶和爸绝对承受不了。如是那样,不就更是给他们雪上加霜?她强打精神帮姐姐打点好行装送出了门外,奶奶和爸更是犹如生离死别。
雪走了几步,又返回来搂着奶奶和爸亲了又亲,要他们一定要保重身体,无论有什么事也要等自己回来。并特意关照莲说,自己万一半月回不来也不要担心,那就是有事还没有办完,自己会给家里来信或电话的,一家人目送着一步三回头的雪,直到看不见了踪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