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二、剑胆

nbsp;  福临见那掌筝女子正是青月，惊得倒吸一口凉气，立刻松了环着凌霄的手，推开跟前的侍卫，失声大喊道：“保护她——”

    青月自幼便随卓朗习武，那一脚踏在案上，一个后倾便躲开了，那刺客手里的寒刃生生从青月面上一寸处划过，只差分毫便要当场毁了她的倾城之貌。

    众人皆看得胆战心惊，太后纵然历经世事，此刻也不禁万分担心地唤道：“青儿——”福临更是震怒得青筋突起，清俊的面容极尽扭曲，满脸皆是愠怒的绯红之色。

    青月却异常淡漠，也无一丝惧怕之意，仿佛寻常女子皆视之如命的容貌于她，不过如流水落花一般不值惋惜。她方侧身一避，图海立刻从斜里蹿出，三两下便扭了那刺客，将他死死扑倒在地。

    那刺客环顾四周，见大势已去，又见得那扮卓文君的清秀女子也已被带刀侍卫制服，不禁决绝地闭上了双眼，喊了一声“玉媺——”。

    青月昂声对图海道：“看紧了他，若是此人自尽了，你们所有人拿命也不够抵的！”

    杨花零落月溶溶，青月一袭粉衣娇俏，面容却仿若冰雪尘封，那眼神无波无澜，却难掩势凌风雨，气傲烟霞。

    一众侍卫皆俯首恭敬道：“是，静妃娘娘。”

    那年轻貌美的端庄女子不禁花容失色，失声道：“你是静妃——”

    青月眼风一转，轻轻瞥了一眼那张端庄秀美的脸，稍稍缓和了口气道：“是，我便是静妃。”复又对图海冷峻道：“将这些人收押，好生看管，等候皇上发落。”

    玉媺被押过青月跟前时，风中淡淡传来一丝茉莉花香，浅淡温柔，转瞬便消散在空中。她分明看见玉媺的眼神里是令人心碎的绝望，眼风却始终落在那男子的身上，不曾偏移一分一毫。

    那被唤作乾生的清秀男子，绝望地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子，那灯火脉脉里，似是望不够一般，良久，恋恋不舍地收回了自己的眼神，饱含了无尽痛苦和愤怒，与福临相向而视。

    福临面上的怒色渐渐散去，此刻皱着冷峻的眉，满是嫌恶与冷漠，对乾生道：“进宫行刺，乃是凌迟处死的大罪。”

    乾生双手受制，仰天长笑了一声：“亡国之后，宁可一死以报家国，也好过屈服于满清走狗！”

    董鄂凌霄尖利的声音在冷风中听起来格外刺耳：“竟然是明朝后裔，皇上，这些人居心叵测，万万不可留！”

    乾生清秀温柔的眉眼在寒风中也变得坚毅无比，他昂声对福临道：“堂堂满清皇帝，身边尽留着无知妇孺，庸弱无能，我当真同情你。”

    他回首望一眼月色下淡漠无比的青月，她及腰的秀发早已被寒风吹散，在月色下恍如翩跹的黑*，墨玉般的瞳孔隐没了无数哀愁，只剩下分外的坚韧和果毅。他怜惜地笑一声，继而对福临道：“我如今方知她是废后静妃，好！好一个奇女子！爱新觉罗福临，废了她，必定是你一生最大的错！”

    青月冷冷望了福临一眼，便转身离开，亦无暇顾及她身后众人或惊或异的神色。

    翌日午后的阳光极好，透过明纸糊窗一分分洒在殿中，青月贪恋那丝暖意，便倚着软枕坐在暖炕上，膝上搭着松软的一斗珠羊羔绒毯。她静静地端起手边的青瓷裂纹茶盏，揭开杯盖，徐徐地吹着热气。

    其其格轻声打了帘子进来，见青月坐在那炕上发愣，便道：“格格，都查清楚了，那玉媺原是前朝崇祯皇帝的公主，乾生便是明宫里头的侍卫，二人早有情愫。玉媺虽无心复明，奈何受身份所迫，不得不入宫行刺。如今皇上已下了旨，南府一整个戏班子皆下了大狱。只是那乾生犹自怒骂未绝，说是要和玉媺死在一块儿。”

    青月心知他们九死一生，沉默了良久，终于开口冷冷道：“人说戏子无情，我瞧着这二人倒真是情真意切，比起那些王公贵族的水月镜花，倒要感人肺腑得多。”

    其其格亦怀了几分惋惜道：“可不是么？只是皇上前个儿下了旨意，明日便要暗地里问斩了那些刺客。到底是为了顾着皇家颜面，吩咐了谁也不许外传……”

    青月的十指柔嫩得彷如临水玉兰，紧紧握在那细腻的青瓷盏上，被烫得泛起一阵潮红。良久，她重重放下手中杯盏，冷冷道：“也是，这样辱没皇家的事，怎可外传，只可惜了一对苦命鸳鸯，国破家亡，还要生死相离。”

    其木格正端了小厨房的时令果品来，听得此话，忙上前掩了门窗道：“格格，事已至此，格格就算心底如何不忍，也无法违抗皇上的旨意啊！”

    青月自盘中拈起一朵装饰的洁白茉莉，微微缓和了口气道：“既是暗地里的事儿，谁都能掺和。”她自身旁的乌檀木雕花妆奁里取出一枚金牌，交到其其格手里：“玉媺乃前明后裔，国灭家亡本就悲惨至极，复仇之事也未必是她所愿。至于乾生……至死守护心爱之人，又何罪之有呢？”

    其其格接过金牌，端正福了一福：“可是格格，若皇上那儿查起来，少了乾生玉媺二人，又如何交代呢？”

    青月莞尔一笑，狡黠似小小灵狐，那一对酒窝在双颊若隐若现：“大牢里多得是恶贯满盈的死囚，挑两个罪大恶极的，也算是早日偿清他们的罪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