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甜蜜

    北京的秋天和夏天比要更为怡人,天气凉下来了，风儿吹起来了。在西苑特别圈出来的一块马球场地里,几个中人已经麻利地挥舞着长杆,把花里胡哨的七宝球打得四处乱转。徐循连看都看不过来了,她之前也开玩笑一般地打过几次马球,知道其中难易，现在见了高手,简直看得是目不暇接的,因转向太孙，“您要和我这样打,那我倒不如在一边看着,免得我连马都骑不好，还把你们给撞了。”

    太孙也是很欣赏地看着这些身穿贴里的中人们在场地里穿花蝴蝶般来回穿梭的场面，“北边人马球是打得好——不过你可安心了，这么个打法，连我尚且不会呢，咱们也就是拿球胡乱拨着玩吧。”

    徐循很好奇，“——我还以为大哥什么都会呢！”

    姑娘对自己的夫主如此仰望，自然是有几分可爱的，太孙不免也笑了一下，“什么都会，我不成了神仙了？打马球对场地和骑术要求都很高的，我虽也跟着皇爷多次出征，但多数时候都在阵中，没时间玩这种花里胡哨的玩意儿。”

    其实，比起玩马球，徐循还更有兴趣和太孙谈谈天，只是太孙好意，她也不能忤了人家的性子不是？见太孙催马上前，她只好也跟在后头。领着一帮子半生不熟的中人和宫女们，加入了马球的阵营。

    虽在马上击球人人都会，但真的要打起马球来，起码每个骑手都要具备在场上勒马来回奔驰的能力，还有在高速的运动中来回争夺一个并不大的皮球的眼力和手劲，这对于徐循等人来肯定是挺高的要求了，所以这场比赛也打得不是很正规，大家轮流对着球门拨球打击取乐而已——除了太孙先拔头筹以外，表现最好的居然真是徐循。她力气虽然不大，但拨动球身很懂得使用巧劲儿，没一会儿就有入门了。

    太孙见她这样，越发高兴起来，便安排徐循和他一道，加入那些专业娱乐他的中人中，两人各领一支球队互相抗衡——也不必担心他们的技术太差，基本上，他们的队员就只有一个任务，那便是千方百计地给他们创造射门机会。

    徐循因为不懂，也不明白他们是怎么沟通的，反正她和太孙每个人都击入了好几球，蓝儿、红儿、孙嬷嬷并王瑾等人，就是现成的热情观众，不论谁击入一球都有欢呼声奉上。没有多久，她便玩得满身大汗，却是开心得笑声连连，和场上众人一起大呼叫，玩得实是不亦乐乎。

    不过，到底也不是专业选手，才打了不到半场，徐循便没什么力气了，只好退下来当观众，和众人一起为太孙喝彩助威。太孙又进了数球，方才兴尽而止，同徐循一起去场地附近的起居所梳洗更衣，把午饭开在了西海子边上的亭子里。

    当然，按众人的身份，吃饭的地也有所不同。这些打球的中人们也是辛苦了，自在场地附近的屋内进餐，范弘、王瑾和孙嬷嬷等人就和他们一起，蓝儿、红儿要倒霉一些，因为贴身宫女不多，便被抓来伺候用膳，等太孙和徐循两人吃得差不多了，才能回去用饭。

    在畅快的运动过后，人的精神本来就能得到放松，徐循也是笑口常开的，一边吃一边和太孙赏景聊天，一顿饭吃了有快一个时辰，两人都是谈兴不减，索性遣人收去席面，两人靠在亭边话儿。徐循缠着太孙给她从前来北京的事，太孙笑道，“我也是生在北京的，不应该来北京，应该是回北京才对。”

    因为皇爷喜欢把他带在身边的关系，两人屈指算来，的确太孙自从十岁以后，一年几乎有一半时间是呆在行在的，而且比起南京，他显然也更喜欢北京的天气和吃食，徐循也是深有同感，头道，“确实是，不别的，就是宫里，这北京的宫里，气氛和南京也不一样。到了北京，才知道天有这样高，风有这样凉快，觉得人在这里都自在得多了，动不动就能笑出声来——”

    完了，才觉得自己有失言了——这样讲，不等于是觉得南京那边又憋屈又不好，让她连笑都笑不出来了？

    太孙显然也看出了徐循的不安，他却并不在意，瞅着徐循微微一笑，头道，“我明白的，南京那边，规矩大，咱们就活在长辈们眼皮底下，不论是阿娘呢，还是阿翁的那些妃嫔们，怎么都是长辈嘛……有些事，你们不，我心里也清楚得很。”

    徐循嘴唇微动，嗫嚅了一下，还是鼓足勇气，“只要能帮到您，我们就是受再多的委屈，也都心甘情愿的。”

    “别傻话，你们这些娇妻美妾，本来就该好好地在后宫享福的，还指望你们帮我，那我成什么了？”太孙轻斥道——可这轻斥，却斥得徐循心里有甜。“从前我没多什么，是因为情况摆在那里，大家都只能将就。现在就不一样了，咱们自己独立出来开宫，个人都有独立的院子了。以后别的地方不敢，自己的院子里，该哭就哭该笑就笑，没必要憋着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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