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琏儿哪敢惹父亲生气?若不是贾瑞实在欺人太甚,我也不至于动手!”
看着小人儿沮丧的模样,安卉轻轻的拍他的后背以作安抚,“跟母亲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贾琏这才缓缓的将事情的经过道来,虽不曾亲眼看到,安卉也将事情理出了个大概。
只说这贾瑞是夫子贾代儒唯一的嫡孙,因父母早逝,很得贾代儒的疼爱。所以,纵然只是贾府的一个分支,但是在学里却很是嚣张。
以前的贾琏倒还好,毕竟是荣国府的正经继承人,虽然地位有些尴尬,却也是注定袭爵的人,没什么人敢得罪他。可是,很不幸,人未长大,母亲便去世了,父亲很快再娶,娶回来的继母又十分的得宠,于是在学里便开始有人对他议论纷纷,指指点点。当然,若仅仅是这样倒也罢了,偏偏一向对他还算宠爱的父亲又因为些许小事动了家法,明摆着是失宠了,这地位就更是摇摇欲坠了。
于是,总有人在贾琏面前说三道四的,明面上好像是关心,实际上不过是在幸灾乐祸罢了。
贾琏刚开始的时候,不予计较,没想到众人见他不反驳,便愈发的过分了,简直就是当着他的面调笑。安奈不住的贾琏只能开始反驳,举例证明自己在家里还是很有地位的,比如父亲赐下的笔墨用具愈发的精细了,过年的用度愈发的厚重了,就连身上的衣服都是母亲亲手做的了。结果,不反驳还好,这一反驳反而激起了他们空前的兴致,几乎所有的人都不看好他。
而贾瑞,便是其中的领头人物。他似乎很喜欢看着贾琏哑口无言,一遍一遍的勾勒着他难见光明的未来,并以看到贾琏变色为乐趣。
终于,贾琏忍不住了,辩解不过,自然也就演变成了动手。
安卉听了心里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儿,对于同学的碎嘴,安卉也是深受其害的。只是,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怜爱之情。
而秋雨在一旁听着,眼神则是晦暗不明,心里暗暗苦笑,果然是不能把孩子只当成孩子看啊!她不知道贾琏这些话到底是不是真的,但他对着太太说这些,只怕也是有用意的!他说这些,若只是为了得到太太的怜惜还则罢了,若不是,只怕将来太太有了自己的孩子时,两个哥儿是难以兄友弟恭了!而且,占着年纪的优势,只怕难以自处的是太太所出的哥儿!
“不过,贾瑞也没讨了好去,夫子知道了之后,直接便上了家法!”贾琏用一句话总结自己的遭遇,临了临了还不忘幸灾乐祸一番,那样子好似忘了自己也跟着倒了霉。只是,很快他便收了这表情,垮下了一张脸,叹了一口气,感叹道,“若是明天父亲不逼着我去向夫子请罪的话,就更好了。”
听到这里,安卉似乎明白贾赦为什么要动家法了,微微叹了一口气,“罢了,以后不要理那些人就是了,咱们过自己的日子,旁人要怎么说就随他们去吧!终有一日,他们无趣了,也就不会再揪着你不放了!”
贾琏点了点头,微微打了哈欠,“母亲说的是,琏儿知道该怎么做了。”
“困了吗?困了就在这睡吧!”
这一天的这么个折腾法,又说了那么一大堆儿话,贾琏也实在是困了,本想推辞,但是抬头看到安卉慈爱含笑的模样,又垂下头去,疲惫的闭上眼睛,不一会儿便进入了睡眠。
所以,待贾赦回来的时候,便看到安卉坐在床上刺绣,时不时的回头看看便趴在床上睡着了贾琏,纤细的手指轻轻的将贾琏额前的碎发拨回耳后,夕阳的光芒在两人的身上晕染开一层光晕,缓缓地散开,唯美的好似一幅画儿。
“琏儿怎么睡在这儿?”贾赦亲声问,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此刻他的表情是多么的温柔,轻手轻脚的模样,好似生怕破坏了这份和谐。
看到贾赦,安卉的心头泛起了一丝不快,为着他之前的表现,虽然明知道不该也不能计较,却还是有些恼他来打扰她这份平静,将手中的绣品递给了秋雨,这才低声道:“孩子实在是累坏了,我也没让他回去。”
贾赦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欣慰的拍着安卉的手,“你很好!”
安卉微微挑眉,眼眸中流露出几分得意——我当然很好,不好的人是你!
贾赦也看出安卉的得意,却不知她心中所想,只当她是小孩子脾气,受了大人的表扬,难免得意,于是,只笑着捏了捏安卉的鼻子,并没有说什么。
对于贾赦这时不时的亲密动作,安卉虽然有时候有些不好意思,却也不是很抵触,那些小动作里有些淡淡的亲昵流淌着,很舒服。于是,她只是微微红了脸颊,抬头,果然看到了秋雨调笑的目光,毫不客气的横了秋雨一眼,这才正襟危坐,一副要谈正经事的模样,“打架的来龙去脉,琏儿都告诉我了。”
贾赦微微挑眉,也坐下,一副“我很尊重你,咱们可以好好谈谈”的模样,“你想说什么?”
“老爷要带琏儿上门请罪,我是赞同的,毕竟贾代儒夫子在辈分上是长于老爷的。”
贾赦点了点头,对安卉的懂规矩很是满意,“是这么个道理。”
“但是,琏儿请罪,只罪在不该在学里打架,扰乱了学里,使得大家都不能安心功课。至于旁的什么错处,不能算在琏儿的头上。同时,贾瑞还必须向琏儿道歉,并且保证以后不再欺负琏儿。”安卉的表情很严肃,这是她想了很久的,也是她当初希望父亲能为自己做的。
贾赦没有说话,眉尖微微蹙起,很是有些犹豫。之前他之所以摆出一副愿意接受安卉意见的模样,不过是为了弥补之前说错话留下的裂痕,心里并没有怎么在意,可是,如今听了安卉的话,他觉得还是很有些道理的。
贾赦仔细想了好一会儿,这才缓缓地开口,“前面的,确实是你说的那么个理儿。至于要贾瑞道歉什么的,就算了吧,没这个必要。老夫子这些年教育贾家子嗣,劳苦功高,也实在是不容易。贾瑞那孩子是他老人家唯一的孙儿,就当是给他老人家一个面子吧。别整得不像是请罪,倒像是问罪了。”
“可是,老爷不觉得这样太委屈琏儿了吗?”安卉抬头看着贾赦的眼睛。
贾赦有些好笑,高高的挑起眉毛,“琏儿不过是孩子,也别太宠着了。”
“孩子又怎么样?难道就因为琏儿还是个孩子,您就对他受的委屈视而不见?”安卉气鼓鼓的看着贾赦,“老爷,您跟我说实话吧,其实,您一早就知道那事不全怪琏儿,对吧?只是,贾代儒老夫人身份特别,又先动手教训了贾瑞,您便觉得若是您不处置琏儿便说不过去,这才动的手,对吧?”
贾赦被人说中了心事微微有些尴尬,轻咳了一声,“就算不全怪琏儿又如何,难不成琏儿还摘出去了?琏儿并不算冤枉!”
“夫君!”安卉一瞬不瞬的盯着贾赦的双眸,唤出那独属于她的称呼,“你,我,琏儿,绾绾,我们四个是世界上最亲的人!你不能因为人情、面子什么的,就一味儿的让我们受委屈!”
安卉很注意说话的艺术,她说的是“我们”,而不是“琏儿”,让贾赦听了进去,于她的将来也是很益处的。对于自己的这点小心思,安卉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却还是会做。她并非绝对无利不起早的人,但是,人,总要为自己多多谋划才是。
贾赦的身体僵直住了,怔怔的有些回不了神,不得不说,安卉的话还是让他很有些触动的。
“夫君,你是我们娘仨唯一的依靠。遇到事情,我们唯一的依持就是你的信任和回护。”安卉说的很动情,紧紧的抓着贾赦的手不放,“若是你为了那些有的没的弃我们于不顾,我们该如何自处?”
贾赦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些话,他觉得自己的手有些痛,说不清是安卉握得太紧,还是手心里的温度灼伤了他。
看着安卉的眼睛,里面有点点光芒跳跃,只是,那光芒却越来越来暗,似乎快要消失了。同时,安卉的手,也慢慢的失去了力气。
贾赦反手握住安卉,紧紧的,“卉儿,我……”
这个时候,贾琏的眼角滑落了一滴泪水,喃喃的念着:“母亲!”
那声“母亲”叫得百转千回,所有的委屈都蕴含其中,满满的好像要溢出来了似地,安卉听在耳中,都觉得心酸得厉害。
轻轻的抚摸着贾琏的背部,安卉的有些哽咽,“若非委屈极了,琏儿怎会在睡梦中仍不得安宁?”
安卉尚且如此,贾赦则更是受触动,浑身好似被点击了一般,看着妻儿这副模样,愧疚之情差点将他淹没,只觉得喉咙发酸,双眸中划入一丝水汽,他深吸一口气,“你说得对!我不会让琏儿受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