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仇忠道:“当年也像今天一样被人追杀,我带着老婆和小静在这里等丁晨他家的船,本来我以为我们一家人会死在这里的,可是你爸什么也不顾,冒死回来带我们一家人去了上海,你老爸那时候本来也可以跑路的!”
说这话时,仇忠的神情很是激动,他虽年事已高,但每每一提到仇笑仁,他就像那些年轻人一样显得激动,他的热血就开始燃烧。
也许仇笑仁生前让世界上所有人都为之不齿,可是在仇忠的心中,仇笑仁永远是有情有义的好大哥,无论时空变幻,无论阴阳相隔,都不能阻隔他们之间抛头颅洒热血的友情。
冷风又大了起来,刮过草丛,刮在仇天的身上,刮进了他的眼里,他的眼睛开始微微发红。
仇家一连串的灾难发生,忠心守护着仇家的、对仇家不离不弃的人,这世上就只有仇忠一人了。
这忠厚老实的老人,已为仇家倾尽了一生的时光,流尽了全身最后一滴血。
仇忠拍着仇天的肩膀,长长的叹息着:“阿天,忠叔老了,不像年轻时那么有力气了,恐怕这次,我真的不能陪着你走多远了!”
仇天点点头,他完全明白仇忠话里的意思,仇忠唯一的女儿仇静现在才16岁,一直在崇明岛上生活,仇忠不得不照顾她:“忠叔,你放心,你不用担心我,我会没事的,仇浪这次这么大的胆子还不是因为这里是崇明,我一旦离开了这个岛,他就不敢这么嚣张了!我早晚会收拾他!”
仇忠又沉默。
许久,他的脸上隐隐掠起一片悲壮的神色,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道:“阿天,你要答应忠叔一个请求!”
仇天立即道:“忠叔请说!”
仇忠道:“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一生下来就没怎么吃过苦头,都是仁哥和凤姐把你惯坏了,这次仇浪窝里反,我总感觉这次不同以前,这次很凶险,你如果能保住自己的性命逃出去,恐怕你将来要过一段很苦的日子,你一定要挺住!”
仇天道:“我不怕!”
仇忠道:“我知道你不会怕,但是那种日子,唉……!”
仇天道:“怎么了?”
仇忠道:“阿天,你要答应忠叔,将来无论发生了什么,你都一定要活下去,为了我们仇家,一定要活下去,绝不能退缩!”
说这话时,仇忠的神情空前的严肃,仿佛就似仇笑仁生前在严厉的教导仇天一样。
仇天看着仇忠一脸决绝的表情,他不由得横下心,挺起胸膛:“忠叔,阿天一定做到,一定会活下去,无论什么困难都不能打倒我!”
“好,好孩子!”仇忠忽然笑了,“仁哥以前还在的时候,我就常说,你是个好孩子,忠叔从来都没有看错过你,将来你一定会完成一番大事业!”
一想到自己父亲,仇天顿时心下黯然。
“仇忠,你这老不死的东西快点给老子滚出来!”一个声音伴随着大风突然而至。
仇天赫然一惊,透过草丛缝隙向前望去,仇浪不知什么时候带着一大群人已经把这一片草林团团围住。
“仇忠,你不要躲了,我知道你会来这里等人,躲是没有用的,你自己赶快出来,你看看这是谁?”仇浪喊道。
仇天两人顿时又是一惊。
放眼望去,只见对面的树林里走出来起码不下四十多个人,每个人手里都是明晃晃的钢刀与铁棍,其中有几个彪形大汉竟然提着几杆老式猎枪。
看来,仇浪今天是铁了心要把仇天乱刀分尸或是乱枪打死。
为首的仇浪现在就站在这群人中间,现在的他已经不再是当初仇家的司机,而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大老板,继仇笑仁之后的类似旧上海大亨的大老板。
“爸爸,爸爸,爸爸!”一个稚嫩的女孩求救声突然响起。
仇天这才发现,仇静竟落在了仇浪的手里,被五花大绑起来,像只小鸡似的被人拎着,全身都是斑斑血迹。
“这个畜生!”仇天的拳头握紧了,忍不住就要冲出去。
“别动!”仇忠一把按住仇天的脖子,把他按倒在地,“他们没发现你,别出去!”
仇天又是一惊,这个时候他才发觉仇忠实是比他冷静多了,精明多了,跟着自己父亲混了几十年的老江湖,观察力惊人的敏锐。
“仇忠,你这个狗东西赶快滚出来,别以为你引开我仇天就跑得了?我告诉你,今天崇明岛上就算飞出去一只苍蝇我都看得见,你最好自己出来,省得我自己动手!”仇浪的声音又响起。
“哇”的一声,仇静突然哭了出来,但悲惨的哭声立即被大风所淹没。
一股冲天大火涌上了仇天的大脑。
“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出来,你一定要保住自己的命!”仇忠紧紧的按住仇天,然后站起了身。
这是仇忠留给仇天的最后一句话,这句话已可以说明一切,已可以告诉仇天,他这一生,将来应该怎么走下去。
天未亮,风更急。
仇忠迎着冷风走了出去,像一根笔直的标枪一样**了风里。
他的眼神很冷,也只有仇家的人,才会发出这种冰寒彻骨的眼神,只不过在那冰冷的眼睛背后,隐藏着的是一颗忠肝义胆的心。
一群人迅速把仇忠团团围住。
“仇天在哪里,不想死就马上说出来!”仇浪恶狠狠的抓住仇忠的衣领。
仇忠根本连瞧都不瞧仇浪一眼,只是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女儿,他的眼神安静得可怕。
“爸爸,爸爸!”仇静拼命挣扎着。
仇忠一动不动。
仇浪忽然大笑:“我知道你和仁哥是铁哥们,但是现在的社会不同了,风水轮流转,你何必固执呢?痛痛快快的说出来,说出来对大家都有好处,你没必要天真下去!”
仇忠冷冷的看着仇浪:“你还有脸叫仁哥,呸!老子看着你这狗模狗样的东西就想吐,滚!你这个没义气的狗东西!”
仇浪也不生气,奸笑道:“义气,现在义气能值多少钱?你他妈讲了几十年的义气,你现在还是这幅穷样,你告诉我,义气拿来有什么用?”
仇忠冷冷的注视着他不出声,他实在不想与一条狗讨论真理。
仇浪道:“不说是吧,没关系,你不说没关系,我现在再问你一次,你究竟告不告诉我仇天在哪里?”
仇忠毫无反应。
“好!”仇浪立即向周围几个大汉递了个眼色。
“呼”的一声,本就猛烈的冷风中突然闪起一片刀光,冷风如刀,冷风无情。
仇静忽然惨叫一声,声音无比的凄厉。
趴在草丛中的仇天那一刻看得清清楚楚,仇静左手的大拇指突然消失不见了,鲜血疾喷而出。
“仇浪!”仇天心里狂吼着,他的怒火足以把这个小岛点燃。
“你说不说?”仇浪盯着仇忠。
仇忠还是像雕像一样没有表情,他不是没有表情,而是他此刻在作巨大的心理斗争。
仇浪厉声道:“我又问一次,你说不说?”
仇忠默然的看着远处。
“呼!”
又是利刃破空的啸声,鲜血溅得仇忠满脸都是。
仇静现在已经痛得喊不出来了,只是眼泪簌簌的往下掉。
仇天全身都在颤抖,可是仇忠仍然无动于衷。
“你说不说?”仇浪歇斯底里的声音就像是来自地狱。
没有人回答他,回答他的是刀锋的声音。
仇天从没觉得刀锋竟是如此可怕,刀锋每一次从堂妹的手上划过,他的心就会痛得难以忍受,就像有人拿刀划过他的心,可是,无论任何痛苦,他现在都要忍下去,要活下去。
活下去,多么肤浅的想法;活下去,却又是多么高深的信仰。
不到五分钟的时间,仇静左手的五个手指头全部掉在了草丛中,那只手血肉模糊,根本就分辨不出那还是不是只手,手上的鲜血早已被冷风吹冷,吹干。
但是仇忠身躯里的热血却永远不会冷,也永远也不会干。
“好,我现在数三声,你再不说,我这次就要你女儿一只膀子掉下来!”仇浪吼道。
“一、二……”仇浪开始数数。
“我说!”仇忠终于动摇了。
他毕竟是人,是一个父亲,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被残无人道的折磨。
“放了她,我马上就告诉你!”仇忠还是那么平静。
仇浪的脸终于露出了笑容,他很快就能如愿以偿高枕无忧了。
可是仇天的心却凉掉半截,也许他真的命中该绝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