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向如今这般,近距离的当面和主子说话,倒还是头一回。
主子素来洁身自好,从不与女子接近,就连身边伺候的人,也都是男的。
若非她当年生的野,人长得也壮实,误打误撞被人当成男孩子选到了主子身边,她甚至连叫他知道名字的机会也没有。
虽然后来被发现是女儿身,送出了宫中,但她身上依旧有主子府中人的标记,这么多年了,主子也从未断了她的供给,在她的心里,她一直就是主子的人,唯他是从。
她一向很懂分寸,便是有机会像这会儿这般靠近了和主子说话,她仍旧没有任何的贪念,只是在离着主子一丈远的地方平静地诉说着,像一个没有感情的复读机器,一字一句地清晰地诉说着她记忆中的楚凌烟的一举一动。
就像她过去三年在楚凌烟身边时的状态一般,只因为主子提醒过不允许过多渗透到她的生活中去,所以她甚至很少进入到楚凌烟的院子,除非她主动叫她进去。
“楚伯进了别院之后,挎了风侍卫的胳膊——”
这本是她今天要和主子说的最后一句话了,因为她看到这里之后,就听到了那熟悉的鸟鸣声,跟着来人过来了。楚凌烟挎上了风轻的胳膊,便是她看到的最后一个场景。
可是宇文煜却没叫她说完,只是轻轻地抬手一阻,甚至连一个眼神也没有给她。
“这些年你做的很好,难得回一次京都,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就多去看看吧。她不是个吝啬的人,你若说想去逛逛,她会答应的。”
宇文煜说完这话,便就又继续处理起公文来了。
荷姑知道这便是该离开的时候,但她的脚步却有些挪不开,从她五岁时第一次见到主子时,他就如现在这般,脊背笔直地坐在案几边上,整日都有看不完的书籍和公文,尽管那个时候的主子,也才只有六岁而已。
那个时候的她总在想,主子已经是那么有地位的天之骄子了,如何竟这般的不自由,好似被书卷和公文困住的囚犯一般,就连脸上的表情也不似这个年纪该有的,与整日欢笑不断的二皇子,简直是天上地下般的遭遇。
可是这么多年在外面经历了种种,听说了种种,她早已明白了主子的坚持,也更加认定了自己所托不悔。
她哪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啊?她最想去的地方就是主子的身边,阔别十三年,比起从前那个脸上还戴了些许稚气的孩童来讲,如今的主子便是戴了面具,也依旧难掩英气,这天下,该是再没有能够与主子相媲美的男人了。
然而荷姑也只是稍稍迟了一些而已,她是个有分寸的人,知道一旦对主子有了贪念,便是她要真正离开主子的时候,所以她必须好好干,努力的完成他交待的每一个任务,成为他的左膀右臂,一直到即便她对他有了贪念,也不会被随便赶出去的那种程度,大约她就满足了吧。
“是。”
简单一个字后,荷姑转身离去。
冉丛从门外进来,回头瞧了一眼擦身而过的同伴,童年种种依旧在脑间萦绕。
“殿下,那不是荷姑吗?”
可宇文煜却已经站起了身来,展开双臂说道:“更衣,去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