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起驾了!”
他大步走进那片璀璨阳光中,我盈盈下拜不能直视,恭谨道:“臣妾恭送皇上,愿皇上旗开得胜早日归来!”
坤宁宫正殿外院中,后宫得宠妃嫔整装敛容跪在两边,齐声与他送别。
而沈羲遥,却没有回头,没有旁顾,一步步走出了我们的视线。
待那金黄的龙袍一摆尾,我紧绷的神经终于缓过来,整个人一松,正要歪在一边却被蕙菊稳稳扶起。我朝她感激一笑道:“跟她们说,今日不必请安了。”
蕙菊朝殿外朗声道:“皇后娘娘有令,诸位娘娘今日辛苦,还请早早回宫歇息。”
众人朝坤宁宫正殿一拜,这才退下。
回到西侧殿,换上一身松软的鹅黄刺绣兰花蝴蝶江稠襦裙,又用一根金镂空嵌翡翠芙蓉兰花大簪将头发挽起,坐在风轮下一面吹着凉风一面用点心。
玉梅端一碟荷叶莲子红枣糯米糕上来,笑盈盈道:“皇上离宫了,这下娘娘可不用再为妃嫔间争风吃醋的小事劳心了。”
我揉一揉眉心道:“是啊,她们可以安静些日子了。”
侍立一旁的蕙菊道:“只是娘娘却要忧心皇上在战场上的安危,怕是更费神呢。”
我不说话,理一理鬓边碎发道:“玉梅,本宫想吃点咸的,你去小厨房看看。”
玉梅闻言下去了,蕙菊走上来为我斟满茶水:“娘娘愁眉不展,是在担心皇上吗?”
“皇上即然出战,此战必胜,本宫倒不那么担心。只是??” 我的目光落在窗外隐隐露出檐角的太和殿上:“本宫总觉得心里不安定,仿佛会出什么事。”
蕙菊顺着我的目光看去,似明白了什么,忧心道:“裕王监国,月贵人知道您与王爷的旧事,想来惠妃也知道了。娘娘得小心。”
“自然是要小心,虽然她自从柳妃的事后消停了,但不代表她放弃了。”我再看一眼后殿,对蕙菊道:“嘱咐芷兰,轩儿的起居饮食一定要慎重!”
蕙菊面色凝重:“娘娘是怕?”
我叹一口气:“虽然皇上离宫妃嫔间暂不会争宠,但本宫与惠妃在意的根本不是那个。如今皇上不在,她若想下手是最好的时机。”我顿了顿:“至于本宫与裕王的旧事,这是皇上心底的大忌,也算是皇家丑闻。想来惠妃不会傻到让皇上知道她知道这事,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蕙菊点点头:“娘娘说的是。”
我饮下一口茶,虽然心底仍有不明的恐惧,但终没在意,起身去后殿看轩儿了。
沈羲遥出征两月有余,此间后宫一派安和。前朝羲赫监国,他谨慎小心,诸事务处理得十分得当,遇重大事件必报沈羲遥裁决,想来不会留下什么把柄。而每三日必有战报和批示传回来。
我只知沈羲遥带领军队一路奔袭至舟州,一鼓作气将不擅陆战的倭寇驱逐到海上。但在海战方面大羲水师明显不如倭寇,因此若要将倭寇赶出大羲海域并令他们心存忌惮不敢再犯,恐还需费些功夫。
近来不知是心中多思还是身体不适,夜晚睡得并不安稳。这一日早早醒来,推窗望去但见初晴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蓝的似上等的琉璃,呼吸间都是初秋清凉的空气,顿觉心旷神怡。
穿了秋香色锦缎牡丹的蚕丝印花裙,唤来惠菊陪我去御花园散步。此时大多妃嫔都未起,御花园中一派宁静祥和。秋风已经悄悄得将树上的绿叶染成浅黄颜色,还有凋落的花瓣片片铺在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之上。
我有一搭没一搭地与蕙菊闲话,脚下漫无目的的走着,不觉就来到了一处院落前。抬头看去,不由一怔。
海晏堂。
有风吹拂檐角的铜铃,发出清脆的“叮当”声,悦耳动听,意境深远。恍惚间,我的眼前似乎出现了羲赫修长挺拔的身影,周遭景致仿佛带我回到了黄家村我们居住的小屋前,也是这般树影婆娑,恬淡安宁。仿佛一闭眼再睁开,我就能变回谢娘,而羲赫会出现在我眼前,一袭白衣,如神如仙。
尝试闭上眼,爽洌的空气里有早菊略苦的香气令人神思一清,我自嘲地笑起来。海晏堂自我与他重新归位后,他再未住过。这段时间他虽监国,但一旦政务处理完毕一定回到王府,绝不越过隔绝前朝和后庭的天街半步。
“奴婢给王爷请安。”惠菊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我一愣,内心翻涌不已,只觉得是自己听错了。可下一瞬,那个熟悉的声音传来,令我几乎不敢相信。
“小王参见皇后娘娘。”他一袭秋香色贡丝绛纱海水江涯降龙袍罩紫金窄身云纹箭袖,环佩苍玉铿锵,显得英姿勃发、俊朗刚劲。又因代行帝王之权,别有一番至尊贵气隐隐透出来。
“王爷怎么在此?”我压抑住自己心底的欢喜与激动,淡淡道,目光落在一旁的花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