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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开始南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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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贤这两天在准备着行李,皇帝的圣旨上可是明明白白地写着两日内即行,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王合诸人为他准备了好多的书和衣服,还有一些生活的必用品,让他随身带着。

    本来王家是想一家人都搬过去的,可是王贤此时又被贬下去做了一个小知县,不仅不风光,而且前途多舛,他自然是不让家里诸人跟过去了,所以好说歹说地劝下了王合,说等到自己在那边安稳下来再接他们过去,这样才让王家安了心。

    这一天的早上天气还不错,虽然是深秋颇寒,但阳光已显,暖风怡人,人若坐在一处,顿有秋高气爽之感。

    王贤此时已经收拾停当了,他坐在亭子之内,微微地四顾起来。

    在这个亭子里面也坐了好几年了,曾几何时,自己在这里看书、写文、谈笑、论事,现在终于要离开这里了,去到那有些未知的江南小县,也不知道何年才能回来,还能不能待在这个亭子之中看一会书。

    语嫣突然从背后走了过来,然后道:“舍不得这里了?”

    王贤轻叹道:“在这个亭子里面坐了那么久,突然之间要走了,还真有些舍不得了。”

    语嫣一笑道:“你又不是不回来了,何必放不下这一个亭子。”

    王贤转过身来,见到语嫣正坐在亭子里面,身子微微靠在柱子上面,像是休息一般。

    他不由一笑道:“你别这样睡觉了,不然以后腰就会出问题的,那个腰间盘突出不就是由此引起的吗?坐要有个坐相,睡也要有个睡相。”

    语嫣此时懒懒地道:“我只是靠在柱子上休息一下,你怎么就说起闲话了。”

    王贤这时也坐在石凳上道:“我这是为你着想才好言提醒你的。”

    语嫣默无语,然后又低声道:“怎么又被贬了?原来不是说被外放到苏州吗?”

    王贤摇头叹道:“流年不利,今年是皇帝刚上任的一年,万事都要革新,而这革新的目标首先就是被朝中认为是小人的章淳,然后就是安淳、蔡卞这些人,我和章淳也算有点关系,那些言官们自然不会放过我了,所以皇帝本来准备外放我去苏州的,却只能按照言官们的意思再贬我去一个小县,而且皇帝也不能保证以后会不会再贬下去,所以我只能等着安稳日子快点到。”

    语嫣有些惊讶地道:“你的意思是说皇帝还会再贬你?那会贬你做什么?”

    王贤微微一笑道:“知县下面的手下多着呢,不过最差也只是贬到岭南去,算了,现在不想这个了,船到桥头自然直,走一步算一步了。”

    他这时站了起来,然后沉吟了一下说道:“我在那边许久不回来,你在家中要好好的照顾一下父亲、大哥和大嫂,记住了吗?千万不要太过淘气,不要惹他们生气,知道了吗?”

    语嫣一愣,随即道:“你把我当成小孩子了啊?算了,你走就走吧,还搞得像生离死别一样。”

    王贤舒了口气,然后站起身来道:“我现在要准备走了,等会要在南边的那亭子之中摆一个别宴,吃完了就走。”

    语嫣点了点头,挥手道:“快点走吧,有点婆婆妈妈的。”

    王贤一笑,然后便走出亭子之中,轻轻地舒展了一下身体,然后便向南边走去。

    这城南的亭子之中基本上就是分离和送别的地方,王贤那日曾经在此送过黄庭坚,却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也要在这里宴请诸人,然后别离。

    他这时漫步地走在这边,已经看见了包特那正在这边,便走上前去,微微一笑地道:“包特那哥哥。”

    包特那此时看了看他,说道:“你的身体怎么样?”

    王贤一笑道:“我在草原上长大的,身体当然很好了。”

    他此时看了看那有些空荡的亭子,不由有些笑道:“包特那哥哥,我们进去说话吧。”

    这个南亭留下很多脍炙人口的诗篇,王贤双目而顾,随意看了看,然后便道:“包特那哥哥,这个亭子有点像草原上的大毡包吧?”

    包特那看了看,然后点头道:“比草原上最大的毡包还要大,不过这是敞开的,不能住在这里面。”

    王贤微笑道:“这里本就不是住人的地方,只是留着大家摆宴和离别的地方,等一会会有不少的人过来,包特那哥哥你便留在这里陪我们喝点酒吧。”

    包特那一愣,随即便道:“我不习惯和那么多汉人一起喝酒,他们喝酒会说很多的话,我还是先去客栈,等过一会儿再过来找你。”

    王贤知道不能勉强他,只好道:“包特那哥哥你把东西准备好,我们过上一会便要南行了。”

    包特那点了点头,便站起身来,正要走出去,忽然又说道:“塔布,那日你没有怪我吧?”

    王贤微微一愕,随即便道:“包特那哥哥,你不仅是答图的哥哥,也是我的哥哥,哥哥教训不听话的弟弟是应当的,我哪会怪你?”

    包特那慢慢地说道:“塔布,那日我回去想了好久,也知道这样冲动是没用的,这片地方不是像草原一样,骑着马儿就可以找人,我实在是太冲动了。”

    王贤叹了口气,微微失神起来,待到缓过神,却发现包特那已经走掉了。

    他此时就坐在亭内,又有些心烦意乱起来。

    这时候这边已经走过来几个人,王贤微微一愣,却见到是秦该、齐偍和刘承柱,后面还有一个张武,他连忙站起身来,然后拱手道:“没想到诸位一同过来,在下只在这亭子之中迎接,实在糊涂,希望诸位不要怪罪。”

    齐偍笑道:“臣贝,你这就太过见外了,我等可是兄弟之交啊。”

    王贤微微一愣,看了一下秦该,却见到他亦是笑道:“不错,我等皆是兄弟,又有何拘礼之处,听闻王兄要下江南,我等诸人便过来陪君醉上一会,算是上路之行前的大醉,王兄以为如何?”

    他这样说,王贤便连忙道:“秦兄所言正合我意,便要大醉才成,诸位兄弟请。”

    张武此时坐下来就道:“王兄弟,俺老五往常就觉得你有本事,却没想到你竟然当上了官,实在是有本事啊!”

    王贤一愣,这语气实在有些别扭,他此时抬首,见到张武脸上尚有一丝气愤之色,随即便明白了,他对官员有一种化不开的仇恨,这时心中不满,自然是朝着自己发泄了。

    秦该这时忙道:“老五莫要乱说,王兄是一个好官,你没见到他当上官没多久就被贬下去了吗?现在竟然只当上了一个小县的知县,这定然是得罪了上面权贵所致,老五你却又来泼王兄凉水,实在让人心中发凉。”

    张武此时有些不满地道:“他做官就是不好,我们还是兄弟呢!”

    王贤听到这,心中微微一叹,随即出声道:“老五,我与你是兄弟,难道你不相信兄弟二字吗?我等不论现在如何,所行之事皆是相同,不论手段如何,所有的目标都是一致,你见我是那种贪图荣华富贵之人吗?”

    秦该闻言一喜,随即便道:“老五,王兄说的对啊,大丈夫所行之事千千万万,然而我等皆有同一信仰,也皆是兄弟,又如何能拘泥于此,你莫要曲解王兄的一番心了。”

    张武此时摸了摸头,然后便道:“王兄,俺刚才乱说的,你不要介意啊。”

    王贤微微看了一下秦该,然后笑道:“老五,我等兄弟就不要说这些话了,对了,老五认识刘兄了吗?”

    他说的便是刘承柱,却见到这四人皆是相视一眼,然后一同哈哈大笑起来。

    秦该笑道:“王兄,我等四人亦是兄弟了,哪里还有什么认识不认识的话。”

    王贤心中一动,然后笑道:“原来如此,我久不闻事,竟然连这个都不知道,实在是该罚,待到一会喝酒,我便自罚一杯,以谢诸位兄弟。”

    刘承柱哈哈大笑道:“王兄你一杯怎么够,最起码也要三杯才行!”

    张武立刻附声道:“对,三杯!”

    王贤微微一笑,然后便道:“好,三杯便三杯,我等兄弟反正都是要不醉不归的!”

    秦该笑道:“王兄好气魄,我等真要不醉不归了。”

    王贤正要说话,却远远见到李廌走了过来,连忙对这四人道:“在下失陪一下。”,然后便急急地向亭外走去,然后遥遥地对着李廌一礼,便道:“没想到先生过来,王贤真是惭愧!”

    李廌一笑道:“你又有何惭愧的,听说你要走了,而且走之前又摆宴,我过来是吃酒的。”

    王贤见他还是老样子,不由笑道:“先生要过来吃酒,我这个学生岂有不给酒的,来来,先生快请进去吧,那边有齐偍还有太学的几位好友一同,我等也要一同听听先生的妙言。”

    李廌边行至亭内边道:“今日只谈酒,不谈其他,要听我说什么?”

    他走进去,秦该诸人便开始行礼,然后便请李廌坐在上位,齐偍微笑道:“太学之中,不乏有博学多才、德高望重的先生,但是我最佩服的便是李先生了。”

    李廌哈哈笑道:“我哪里值得你去佩服,我倒是佩服你们,喝酒喝多了只是醉一场而已,我现在啊,喝酒的时候还会咳嗽,而后还有可能百病缠身,不过这喜酒的毛病还是没改掉,照样喜欢贪杯,今日王贤摆宴,我便过来饮上一会。”

    秦该笑道:“李先生大名,在太学之中谁人不知?你不拘俗套,不言圣书,擅举诸例,趣味丛生,我等士子们皆叹自己未在李先生的门下,今日一见实在是三生有幸,若要论饮酒之事,我们后辈今日定要陪李先生喝个够,还望李先生不要见谅。”

    李廌微微一笑道:“你们也不要捧我了,王贤,好像那边又过来人了。”

    王贤一愣,便见到那边走过来一行人,他走了出去,见到曹宗和曹实一同走了过来,不由惊讶地道:“原来是曹兄,却不知道两位竟然一同前来,有失远迎,勿要怪罪啊。”

    曹宗此时呵呵一笑道:“此乃家兄,我今日听闻王兄你即将南行,便要过来送别,却没想到家兄闻之,也是要赶过来,我这才明白原来王兄你和家兄亦是旧识,这可算是我曹家的不解缘分了。”

    王贤这才明白过来,然后笑道:“却原来两位曹兄乃是兄弟,难怪面容如此相似,在下真是糊涂了。”

    曹实一笑道:“我兄弟二人虽有相似之处,不过因是堂兄弟,旁人见之也是不适,对了,王兄即将南行,我二人也没有什么好送的,听闻王兄喜好风雅之物,便送王兄一卷王摩诘之画以作纪念,还望王兄不要介意啊。”

    他说着便示意后面的下人,然后下人们便躬身献上一卷画。

    王贤见这被卷着的画边微黄,显然有些旧了,用一条紫丝带系着,一见之下,顿有贵重之感,他连忙说道:“曹兄此物太过贵重,王某哪里能消受的起,还请收回。”

    曹宗笑道:“王兄便不要再客气了,我兄弟二人皆是俗人,这副画放在我们这里,也是蒙尘之珠,还是送给王兄这种识画之人为妙。”

    王贤方想推迟,又听到曹实道:“王兄切莫再推辞了,我们曹家和王兄也算有缘,王兄南行本想送点东西,却一想金银之物太过俗气,玉器易碎,而王兄又是一个雅人,思来想去,便只有送这幅画了,若此物王兄也不收,那我等兄弟实在不知道该送些什么了。”

    他们兄弟一唱一和,倒让王贤觉得自己虚伪了,他只好道:“曹兄之意,在下多谢了,待到他日自江南归,定当答谢二位。”

    他收了这幅画,曹氏兄弟顿觉得十分高兴,又说了几句,便要离开,王贤忙道:“二位何不喝上几杯淡酒方行,我在南亭摆上酒宴,内有亲朋好友几人,二位若不嫌弃,便进来饮上一杯。”

    曹宗微微一愣,实际笑道:“不瞒王兄,今日我等尚要到另一家赴宴,实在不便在此耽搁,待到王兄自南而归,我兄弟二人便为东道,请王兄一席,如此可好?”

    他们既然不想在此,王贤也不好勉强,只好让他们自行而去,他手里拿着这画卷,不由微微摇了摇头,曹家之人果然是大家出生,他们兄弟二人都是极为通达之辈,行事之间果然见得变通。

    王贤正要进去,突然又见到外面有人过来,不由迎了过去,一见之下,不由笑道:“原来是学士过来了,小子真是天大之幸。”

    这走过来的人便是直秘阁的大学士沈全期,他此时微微笑道:“我也不知该叫你王学士还是王大人了。”

    王贤连忙道:“学士真是羞愧我了,便叫在下王贤吧。”

    沈全期呵呵笑道:“王贤,未曾想到你出了直秘阁,便入了崇政殿,成了经筵,这可不得不让人赞叹不已啊,却没想到近日又被外放,这也好,年轻之人总要在外历练一番方能成才,你在江南便好生为之,朝廷之内,定然会掉你回来的。”

    王贤听他这样半是安慰半是勉励的话,不由点头道:“多谢学士之言,今日在下摆了酒宴,便请学士在南亭之中喝上几杯淡酒如何?”

    沈全期微微笑道:“也好,不过我不擅饮酒,便以茶代酒好了。”

    王贤顿时把沈全期请到了南亭之中,然后分别介绍给里面的诸人,沈全期并不在意这亭中的几位小子,倒是对李廌很为尊敬,两人便坐在一起,笑谈起来,而秦该诸人就闭口不言,听着这两位博学之士谈论一些较为深奥的道理。

    王贤此时便坐在亭子门口,见到没有人过来了方才笑道:“我便着人摆开宴席吧。”

    李廌闻言立刻道:“早该如此了,对了,酒应该多添一些。”

    王贤一笑,便去交待那西边之人开始在亭子之内摆宴席,然后又着歌姬们准备歌几个曲儿,这才返回亭子之中,见到诸人正在谈论着,不由笑道:“诸位未饮便有如此兴致,想来今日酒宴自然不是一般了。”

    李廌笑道:“你也不要说这个,先让酒上来再说。”

    王贤刚要说话,却见到后面已经有人开始过来摆宴,不由笑道:“已经来了。”

    宴席很快地便摆开了,他们也只有这几个人,所以就坐在一起,然后互相行了酒令,开始饮了起来。

    秦该此时站了起来道:“王兄,你即将行至江南,我等诸人也不知何日见面,便与我喝上一杯吧。”

    王贤慌忙站起来道:“这是应当的,秦兄请!”

    他们顿时一口喝干,然后才笑了起来。

    齐偍诸人见到秦该开了一个头,皆是又一个个敬起酒来了,王贤今日因为将行,所以是来者不拒,呵呵笑着地喝干了杯中之物,这几杯酒下肚,不由有些酒气上身,便算真正的喝开了。

    李廌此时端杯笑道:“我本是独饮,见到他们都敬你酒了,便也以此酒敬你,望你在江南之行收获良多,找到那个‘天道’之理。”

    王贤连忙道:“该是我敬先生你的,先生大才,小子实在极为佩服,这杯酒便是敬先生你的。”

    他顿时又是喝干,脑子便有些晕乎乎地了,此时见到沈全期正微笑地看着自己,连忙道:“在下也要敬学士一杯,往日在直秘阁,还是承蒙学士关照,学士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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