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成长对于段云嶂来说,不仅仅是身高的增长。当金凤终于闲下来一些的时候,段云嶂则忙碌了起来,因为三年一度的秋闱大考,开始了。
作为翰林院大学士,周大才子当仁不让地任本届秋闱主考。
段云嶂对着三份卷子,皱起了眉头。
这三份卷子的作者分别是:柴铁舟,鱼长崖,肃敬唐。这就是周大才子报上来的一甲名册。然而具体排名还上有争议,所以周大才子奏请皇帝圣裁。
段云嶂是比较欣赏鱼长崖的,这个人字迹稳重,策论工整,思虑周详。周大才子则较为欣赏肃敬唐,因为这人的文辞优美,符合周大才子的审美趣味。
然而段云嶂看到,柴铁舟的名字旁边,批了一行小小的红字:可为榜首。那是内阁首辅威国公刘歇大人的批注。
柴铁舟的父亲,现任礼部侍郎的柴安之,十年前是刘歇的门生。
段云嶂十分头痛。他并不想违逆刘歇的意思,而鱼长崖这个人才,他也并不想放弃。
深夜,皇后娘娘端了一盅鸡汤,来到轩罗殿。
自打上回鸡汤放盐事件以后,段云嶂强令金凤学习熬鸡汤,熬到今日,金凤相信自己不需要加水也能熬出咸淡适中的鸡汤来。
“皇上,喝汤。”金凤亲手递上汤盅,一边伸脑袋去看段云嶂手中的奏折。
段云嶂眼光未离奏折,接过汤盅囫囵喝了一口。
金凤皱眉:“汤匙在这儿。”
段云嶂也不理她,将汤盅随意地放在案上。
金凤只得叹息,整理起案上杂乱的奏折和纸张,口中碎碎念叨:“明明不爱喝鸡汤么,专为了折腾人……”
段云嶂从奏折后头露出一只眼睛:“皇后,朕以为你是诚心诚意为朕洗手做羹汤的。”
金凤沉默一阵,终于不甘不愿地道:“臣妾自然是诚心诚意。”
段云嶂满意地回去看他的奏折。
金凤也伸头去多扫了几眼,扫到一个名字,不由得一愣。
“鱼长崖?”
段云嶂点点头,叹气:“朕本想点他为今科头名,可惜……”
“鱼长崖,是哪里人氏?”
“似乎是京城人氏。”段云嶂留心地看了她一眼,“怎么?”
“没有。”金凤笑笑,“只是觉得这名字可爱得紧,一不留神就会念成‘鱼长牙’。”
她依稀记得从前读私塾的时候,曾经追着前头摇头晃脑的小书呆叫过很多次:鱼长牙,鱼长牙!
宛如昨日啊宛如昨日,小书呆也要当状元郎了。
段云嶂瞪着她,难得地神情有些呆滞。
“皇后,皇后,叫朕说你什么好?”他叹气,唇角却带着一丝笑意。
他看看手中令人头痛的奏折,再看看金凤,忽然福至心灵:“皇后,你看鱼长崖和柴铁舟这两个人,从名字上看,哪个更堪状元之名?”
金凤想了想,道:“其实……臣妾觉得,状元和榜眼,并没有多大区别……不过那个柴铁舟,既然叫铁舟,后台总比长牙的鱼要硬些吧?”
段云嶂一愣。
“皇上,这年头,很多事情都要看后台的。”金凤一本正经。
段云嶂大笑。
金凤也微笑着行了一个端正的宫礼:“皇上,臣妾先告退了。”
第二日朝会上,皇帝陛下钦点礼部侍郎柴安之之子,柴铁舟为今科头名状元,鱼长崖为榜眼,肃敬唐为探花,三甲已定,即刻擢为翰林院修撰。
内阁首辅,威国公刘歇大人抚髯,微笑。
“皇上识人用人,此乃国家之福,社稷之福!”刘歇这样说。
翰林院大学士,今科主考周大才子扼腕,叹息。
凌大将军握刀咬牙,双目通红。
吕大尚书又撞了一回龙柱,不过皇帝陛下早有准备,小孙子公公眼明手快地将他拦住了。
而符大丞相,依旧是眯着小眼睛,沉吟不语。
皇帝陛下神情淡然地扫视着群臣,头一次觉得这朝堂上的惊涛骇浪和暗潮汹涌,都在他一手掌握中。
状元还是榜眼,其实并没有多大区别。
柴铁舟的后台硬,没关系。关键在于,皇帝陛下懂得了,什么叫做以退为进。
这天晚上,段云嶂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他舞着两把紫金锤,当胸一锤,将刘歇打翻在地,踩在脚下,满朝文武兴高采烈地鼓掌,山呼万岁。
他看到朝堂上大殿的尽头,一个纤细的倩影亭亭玉立,依稀正是刘白玉的模样。那倩影穿过大臣们,穿过内侍们,慢慢向他走来,娥眉朱唇,浅笑如画中仙子。他便拉着那少女的凝脂一样的玉手,穿过珠帘,来到殿后,他的龙榻之前。
刘白玉在他的龙榻上坐下,颊若桃花。他伸出颤抖的手,褪下了她外衣,露出滑腻的香肩。
“白玉。”他听到自己这样叫,鼻间有热流涌过。
刘白玉羞涩地低下头。段云嶂于是抬起她的下巴,低头就要吻上她松软的唇。
刘白玉终于将小脸对正了段云嶂,段云嶂却愣住了。
正对着他的,赫然变成了刘黑胖又黑又圆的大饼脸。
刘黑胖冲他娇媚一笑,捶了他一下:“皇上……”
段云嶂大叫一声,吓醒了,发觉自己扑通一声掉下了龙床,坐在光秃秃的地板上,大殿里阵阵冷风吹过。
他吞吞口水,伸手往龙床上一摸,床上湿了一大片。
皇帝陛下冒了一头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