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为云重考虑考虑……”“娘娘,他要是害怕,大可以不要我,直接去娶那个什么尚书小姐。”
金凤语塞。段云重若真是为了这个理由屈服,她也会看不起他的。
良久,金凤终于叹气:“罢了,娘娘我也不趟这浑水了。你要想清楚,倘若云重不是王爷,你还愿不愿跟着他?”“我愿意。”风月坚定地回答。金凤的眼眶居然有微微的潮湿。
“你真的愿意?即使他是一个穷光蛋?”“我愿意。”金凤默默地摸着桌角:“……你跟云重这事,真可以写进话本里去了。”“娘娘!”
“你且宽一宽心,我觉得皇上也就是吓唬吓唬云重,真要贬了云重的爵位,削了云重的俸禄,皇上也未必舍得。”金凤安慰。
“娘娘,谢谢您。”风月扯着金凤的袖子揩了揩眼角,又抽噎起来。
金凤叹气。风月这丫头,天真又别扭,有时恼人,有时气人,却能哄得段云重为她义无反顾,又哄得自己为她劳心劳力,真强人也。
金凤没有完成徐太妃和太后交代的事情,只得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她寻摸着段云嶂那一怒不过是为了惩治一下徐太妃,免得她总为了一点小事闹得天翻地覆。她了解段云嶂,也了解段云重,知道他们兄弟二人感情深厚,段云嶂是绝不可能做出伤害段云重的事。
不料,事态的发展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三日之期很快便过去了,在徐太妃的焦急和恐惧中,一纸圣旨将段云重的命运昭告天下。
闾王段云重,性好游逸,不思进取,今又抗旨不遵,违制成婚,大失体统。即日起削去一切爵位俸禄,降为平民。这圣旨便如一个巴掌,当着天下人的面响亮地甩在徐太妃脸上。
徐太妃立刻便去轩罗殿向段云嶂哭求,却被毫不留情地拒之门外。徐太妃又去找太后,通过太后又求了一回段云嶂,段云嶂终于勉强显露了一分仁慈之心,找遍了朝野上下,在大都督府找到了一个从八品的知事空缺,给段云重干着。
那都督府知事俸禄微薄,即使是以小民的用度计算,也不过将将能养活三四个人,再多,便没有了。段云重这一番下去,从前那样衣食无忧挥金如土的日子便离他远去了,莫说声色犬马,就是穿衣煮饭,都要自己亲自动手。穷些还在其次,这施恩一般的俸禄,对他而言,比贬为平民更加羞耻。
这惩罚,比金凤预料的来得严酷得多。她以为段云嶂只是想给这个不太成器的弟弟上一堂课,却不料段云嶂是将段云重彻底打落悬崖。她考虑了全部的可能性,却从未想过,也许,段云嶂是真的容不下段云重了。毕竟,段云重是唯一一个有资格也有可能取代段云嶂的人。无论谁想要打倒段云嶂,唯一的可能便是利用段云重,逼段云嶂退位。
不该是这样的。金凤去找段云嶂,然而轩罗殿的殿门却紧闭着。小孙子站在门前,眼神无奈却公事公办地说:
“娘娘,皇上说了,您要是来叙些夫妻情话的,就立刻请您进去。您要是来为闾王爷说情的……”“怎么?”“就请您……原路返回……”小孙子艰难地道。
金凤茫然。那日偶然一现的冰冷的感觉忽然笼罩了她的全身。少顷,她看了看那殿门上段云嶂手书的大字,自觉有些可笑,于是转身离去。
金凤去了太后的熙罗殿,又照着太后的吩咐,去徐太妃的芳罗殿看看。后宫对闾王的事情似乎没有任何反应,宫女们照常工作,小内侍们照常奔跑。金凤走在去芳罗殿的路上,觉得整个后宫仿佛她的心一般,空落落的。她见不到段云嶂,这没什么,可是她似乎头一次发觉,她不知道段云嶂的心在哪里,在想什么。
走进芳罗殿,便看见徐太妃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荼蘼架下绣着什么东西,一针一针,杂乱地刺下去。
“太妃娘娘。”金凤走过去,眼光在徐太妃手底下轻轻掠了一眼。她绣的是红艳艳的鸳鸯戏水帕子,绣工和手法和永福倒颇有些相似。金凤心里有一些柔软。
徐太妃抬头看了她一眼,神情倦怠:“太后让你来安慰我?不必了。”金凤遂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臣妾也觉得不必了。太妃娘娘的心里头,比谁都敞亮。”
徐太妃有些吃惊地看她,半晌嗤笑起来:“你倒是跟她有一些不一样。”“谁?”“还能有谁?自然是太后。”金凤愕然:“臣妾怎敢和太后相比?”
徐太妃笑笑:“这些漂亮话在我面前可以省了。我苦心这么多年,将好端端的儿子教成一个纨绔,没想到,还是落到个这样的结果。”她看一眼金凤,“你,连儿子都没有。你的结果,未必会比我好。”
金凤忽然心中一凛,再要说什么事,徐太妃已经低下头去。“你走吧。”金凤静立一会儿,只得默默离去。
三天后,民间便将此事传得沸沸扬扬,有好事者还编了歌谣,全京城的孩子都在兴致勃勃地传唱。“浪荡子,有闾王,不学书,好游玩。一朝丧了富贵冠,良辰美景奈何天。金不金,银不换,嫁人当嫁痴情汉。满目荣华皆粪土,冲冠一怒为红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