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我只是没仔细看过,呃,你知道的……
——见过什么?
——人。我说的是,这种人。
——你真是没礼貌。咱说过咱的男人是他们那种人了吗?
——你说他是顶级大唐的人。
——不是教堂里的每个人都是基督徒。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你不太明白我的意思。说真的,你是从小说话就装模作样,还是你非得学着白人说话?
——你觉得任何人说标准英语都是在模仿白人?
——都是在模仿什么。
——所以开土腔就证明你是真正的牙买加人了。嗯,你大概会很高兴知道,白人更喜欢听你们这种人而不是我说话。
——你们这种人。
——对,你们这种人。真正的牙买加人。你们都太他妈真了。而你……唉,算了。我严重违规了,会害得我被解雇的。我和病人家属聊天已经够糟糕了,再吵起来就更不妙了。再一转眼投诉记录下来,我就算不被开除也会受到斥责。希望他能恢复健康,真的。
——你说你从没见过枪手是什么意思?你为什么想见枪手呢?
她看着我的眼神像是真的想知道。她挑起眉毛,嘴巴微微张开,似乎非常好奇。我希望我能打她一个措手不及,但看样子她只是真的想知道而已。而我说不出任何符合逻辑的答案。主要是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从床边起身,走到窗口。这一天无处可去,现在是三月?
——我想不出世上有任何人会想见到他们,她说。
——我明白。
——你老家是哪儿的?
——海文戴尔。
——那么你就不可能明白了,而你也从来没有从近处见过他们。
——对。
——唉……等一等。听听咱们的谈话,好像咱们在动物园,他是大猩猩。咱应该笑的,应该很好笑。顶级大唐和暴风匪帮之间的战争已经酝酿很久了。
——但为什么会烧到这儿来呢?
——你什么意思?否则还能去哪儿?不是你们这儿的人想要毒品的吗?
她看着我的眼神像是对孩子失去耐心的母亲。我想说我不是傻瓜,但我只是走到窗口站在她身旁。
——至少快结束了。
——什么?我的声音是那么轻,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见。
——杀戮。
——你怎么知道?
——因为没剩下多少人可杀了。而且乔西·威尔斯会在美国佬的监狱里待一段时间。不过我要亲眼见到了才会相信。
——我不知道他进了监狱。
——关于牙买加的消息你都知道什么?牙买加的所有报纸现在只报道乔西·威尔斯。对,我识字。每天都有新消息,开庭、审判、证人、推迟、枢密院。他杀死的那些人,美国有多么想引渡他。打开电视,连美国新闻都在报道他,就好像他是电影明星。全都是乔西·威尔斯、乔西·威尔斯、乔西·威尔斯还有……你没事吧?我的天,女士……来……我扶住你了……我扶住你了。
我点点头,发觉我坐在那位顶级大唐床边的椅子上。我坐进这把椅子的记忆几乎从脑海里不翼而飞,但我还没眩晕到会忘事的地步。
——你没事了吧?
——我不需要一杯水。
——啥?
——电视剧里,他们总给咱这样的人一杯水。
——我操啊咱的姑娘,你昏过去了一半,却开始说牙买加话了?真是天晓得。
——我没有昏过去。
她放声大笑,笑得特别响亮,我甚至觉得她会吵醒床上的顶级大唐;笑得特别久,渐渐变成咯咯笑、哧哧笑,最后只是胸膛的起伏。在我看来,笑到一半,她嘲笑的对象已经不是我了。
——你上次说牙买加话是什么时
候?
——你什么意思,我每天都说牙买加话……说起来就是上个星期,布朗克斯开来德爱药店的一个血逼养的死胖子问我,你的白色长筒袜往上一直到哪儿。
——我操,你怎么回答的?
——反正不是你这辈子能摸到的地方,你个没屁眼的板油肥子。
我的脑袋终于停止了旋转——我这么觉得,但我也说不准。我不太清楚它为什么会开始旋转。这时她说:
——我在想审判会不会上电视?
——什么审判?
——你没听见我前面说什么吗?乔西·威尔斯。
你知道女人会演戏对吧,假装她对某件事毫不在乎?她会挺直本来已经笔直的脊背,把玩项链,转开视线,哪怕根本没有人在看她;她会微笑得像是听鬼魂说了个笑话。微笑到最后消失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她觉得自己咧开嘴唇露出牙齿。对,顶级大唐病床的另一侧有一面镜子,我在偷看镜子里的女人。
——那家伙应该被绞死。应该有人在监狱里打死他,你听见咱怎么说了。
——因为他?我说。我不想抬起手指着床上的男人,但摆摆下巴似乎有点过于做作。过于诡秘。
——什么?顶级大唐帮没杀过任何人?我问。有意思,我不想记起那些烂事,但我依然想了起来,没多久以前《纽约邮报》的头版头条……对……牙买加人让纽约吸快克上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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