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林雀的纠结

    顾南明一念及此，顿时感觉充满动力。

    但林雀看着顾南明，像是有些愧疚，就这么深深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道：“如果......我是普通人的话，应该会很乐意和你在一起。真的很乐意。但是......我并不是。”

    顾南明愣了一下：“我以为你是独身主义？”

    但看上去其实并不是？

    林雀道：“其实你第一次在病房里问我的时候就把我吓了一跳。当时我没有明确回答你，是因为这种事情我其实从来没有仔细想过，自从成为执行者之后，我就觉得爱情这种柔软的东西和我距离很遥远了。这段时间我一直在考虑如果你再次问起我要怎么回答你，我也试想过我要是真的和你在一起了会怎么样，我想那应该是很幸福的生活。”

    林雀道：“但我......恰恰害怕的就是这种幸福。”

    顾南明懵了一下：“我没懂。”

    林雀盯着地面，道：“对于我来说，作为执行者的林雀，职责是要凌驾于个人感情之上的。我仍然是最强的那个执行者，甚至是现役唯一一个E-IV级的执行者，还掌握了神性，如果你站在我的位置，你就会明白我身上的压力。”

    “所以.......”顾南明闷声道：“你觉得感情对于你来说......是一种拖累？”

    林雀沉默了一下：“不能说是拖累，而是一个抉择。你也知道女执行者三十岁左右就要面对一个选择，要不要继续当执行者，由于长期服用药物，我们会逐渐失去生育能力。我一个人的话我不用想这么多，但要是和你在一起......如果选择继续，我感觉对不起你，但如果选择退出，我觉得我对不起其他人，也对不起我自己。”

    顾南明气道：“为什么要觉得对不起我？你大可以继续当执行者！就因为这样不能生孩子吗？感情这种东西不是需要用孩子来维持的，我又不是那种封建的男人！”

    “可是执行者总是要面对危险。”林雀道：“能力越大，其实危险性就越高，我担心要是有一天我面对那种九死一生的危险局面，我会想到你，然后就不敢慷慨赴死，而是会选择临阵脱逃。”

    “......”

    顾南明默然了一阵，道：“林雀，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有一种自毁的倾向。”

    顾南明放缓了语气：“.......没有人逼迫你牺牲，你更不需要逼迫自己。执行者的手册上就说过，首先要保护好你自己。一死了之固然英勇，但很多时候，活下来才能做到更多的事情。而如果真的是非死不可的局面，你看，其实不管是你是我，我们所有人，其实根本就没有选择。你不用去想会不会对不起我，你看执行者当中不是也有很多情侣吗，还有好多结婚的......”

    林雀的表情痛苦起来。

    顾南明忽然间反应过来，道：“是因为你的父母！你是将他们身上的担子也压在你自己的身上了！怪不得......”怪不得林雀会有那种自毁的倾向，父母对她的影响很深，但那对执行者最后双双“阵亡”在巢城，噩耗忽如其来，对于林雀来说，她后来选择成为执行者，除了想要找出真相替他们报仇之外，恐怕也有继承他们遗志的因素，所以林雀其实一直在心里逼着自己，要做的好，更好，做到最好，要一个人担起父母两个人的责任.......

    将自己逼得死死的，一点余地都不留。

    过刚易折。

    顾南明陡然意识到，林雀的心里其实......很疲惫。

    因为父母是在一次任务中突然阵亡的，所以林雀在潜意识中，恐怕也觉得自己会这样突然地死在某一次任务当中。而且她对此毫不畏惧。

    顾南明想起当初在血咒病事件中，遇见的那个林雀，想起她眼中燃烧着的愤怒。

    对，她对死亡，只有愤怒。

    顾南明感觉自己心脏的某个角落被戳痛了。林雀一直是其他人的依靠，给人一种顶天立地的感觉，但其实内心深处，那个真实的林雀被重负压得小小的，弯着腰蜷缩在那里，精疲力尽。顾南明柔声道：“其实......你不用太过苛责自己的。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林雀低下头，一下子捂住眼睛。

    她的鼻尖有些发红。

    顾南明站起来。他虽然没有安慰过女孩子，但是直觉告诉他这个时候应该给她一个拥抱。但林雀用一只手捂着自己的眼睛，另一只手猛地拦在身前，拒绝了他的拥抱。她坐在那里，一个人，呼吸微微颤抖，指缝间有泪水滴落下来。

    顾南明的手抬起来，又放下去。他轻声道：“林雀，你看......你的父母如果还活着的话，不会希望看到你给自己这么多压力的。”

    “我明白......”林雀哽咽着道。

    “所以......”

    “但是！”林雀咬了咬牙，打断了他的话：“他们......只是希望我过的好一点。但在他们死了之后，我要是不这样，我就过不好。”

    “......”

    顾南明忽然感觉自己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林雀很坚定，也很固执，唯独在这些方面，他真的完全没有办法说服她。顾南明心里一下子变得很黯然，低头看了看还没吃完的饭，已经失去了食欲。他叹了一口气，道：“那.....我先走了啊......”

    他站起来，走到门口的时候，林雀突然叫住了他：“等一下。”

    顾南明站住。

    林雀用力抹了一下眼泪。她的眼眶微微发红，看着顾南明，那脸上是顾南明从未见过的脆弱的神色。顾南明顿时又有些于心不忍。林雀就这样看着他，过了一阵，道：“别走，留下来陪我。”